孙瑜依然不说话，秦林推了他一把，孙瑜本就被大舅打断两根肋骨，又淋了一晚上暴雪，不由得闷哼一声。
孙瑜捂着肋骨佝偻起身子，惨笑一声。“确实，秦林，在战术规划方面，你确实是比我强的太多。”
“我知道你一直想当阁主，可你根本不知道，阁主意味着什么，监察者已经苏醒，要维持三界之间的秩序平衡，阴阳调和，守心阁是要有一个牺牲的人的。”
孙瑜缓过来一口气，靠在墙面上，仰起头道，“你以为我做的，这是什么光荣的使命吗？我不想让师父牺牲，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代替师父牺牲，甚至我自己，也不想牺牲。”
“我不想做无所谓的牺牲，才一直在找规程和世俗勾结，引起监察者苏醒的那个人，可是万一我没有找到，那时候我还是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赴死。”
“都是肉体凡胎，谁不贪生怕死？如果我牺牲了，秦林，你记住，你的血气方刚不是拿来对付我，而是万一我有不测，你要拿这份血气方刚，对抗守心阁以外的全部势力。”
秦林毛骨悚然，他的血液溯流向心脏，外面的天冷，但是他的心也凉的彻彻底底。
他固然喜欢莫雪儿，他也想据为己有，但是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坏人，他希望孙瑜知难而退，但他不希望孙瑜死。
他有些后悔，坚毅的唇线紧紧地抿起来，他看着孙瑜，孙瑜坦然地看着他，他更加确定孙瑜没有在说谎。
孙瑜的话像是引燃的火药，把秦林骄傲如白杨木的骨，炸得残缺不全。
秦林深深地捂住脸，绝望地跪坐在了地上，他恳求孙瑜道，“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没有人会牺牲的，从今以后，我服你，孙瑜，但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莫雪儿，一定要保护好大家。”
秦林失望乃至绝望的次数太多了，他心中那个黑暗的地方，已经滋生出了足够的养分，给他身体里那个不详的灵魂，提供了壮大的力量。
只是他自己却一点都不明白，他一次次的崩溃，都是对维持神志的意志力的一次次重撼。
他不懂得，如果他再不控制自己，业火终将将他的灵魂，舔舐的干干净净。
孙瑜已经是吊着一口气等待秦林他们的到来了，他向秦林再三确认过莫雪儿和胖子的安全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便颓然倒下不省人事。
他再次醒过来，是被头疼折腾醒的。他躺在一片黑暗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包扎过。
他舔了舔嘴唇，口干舌燥的厉害，他昏迷了没有几天也有几个小时了，他向床头摸了摸，没摸到水，但是摸到了一个打火机。
他用打火机照亮周围，发现床头还有一盏古朴的蓝釉灯。
他知道这个灯是古时候摸金校尉用的，有驱除害虫，退避厉鬼的作用，点亮灯之后，蓝釉灯发出了幽幽的绿火。
他翻身下床，提着那盏灯走来走去，他却怎么也没发现出这里是哪里，他想起自己之前不小心说漏嘴，告诉秦林会有牺牲者这件事，本来就隐隐作痛的头更要疼得裂开了。
他翻箱倒柜地找水，越翻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守心阁的地界啊，守心阁的地窖也不长这幅模样吧。
他等了好一会儿，实在头痛欲裂还渴的不行，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钥匙开锁的声音，随即门扇一开，有个人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孙瑜把灯一抬，他大吃一惊，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吕小佩。
合着……这该不会是养心殿吧。
孙瑜赶忙看了一眼自己，还好，裤子还在，上衣没了，不过上身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也不算不得体。
吕小佩也提着一盏绿莹莹蓝铀灯，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她端着一个托盘，做贼似的把门偷偷带上。
“小佩姑娘，这是在养心殿吗？”
孙瑜的疑问很多，但出于礼貌，他决定一个一个问。
吕小佩有点羞赧地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的一个板凳上，拖着腮望着他，似乎并不打算跟他解释，只等待孙瑜一个个把疑惑的问题问出来。
“我为什么会在养心殿？”孙瑜摸了摸额头。
吕小佩低声答道，“孙瑜大人，你被养心阁老阁主雪藏起来了，你遇上了很大的危险，养心阁决定对外声称阁主已经死了，会在门徒里挑选一个假阁主继任你的位置。”
孙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吕小佩继续说道。
“我师父吩咐我好生照料孙瑜大人，其他的没有再转达给我，孙瑜大人白天不可以出门，晚上子时可以出门，天亮之前必须回来。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师父交代，一封是养心阁老阁主交代的任务。”
“在雪藏期间，孙瑜大人必须要把任务全部完成，这是老阁主下的命令。”
孙瑜借着绿光，狐疑地拆开两封信，一封应该是苏青青写的，字迹娟秀工整，只说让他不要过于拘谨，把养心殿当做守心阁一样生活就好，白天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借吕小佩传达给他，两个时辰内即能收到答复。
另一封就是师父卓牢不羁的狂草，孙瑜仔细辨别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每看一个字，他的心脏都要抽搐一下。
“爱徒孙瑜，你此番去黑省，得到了关于规程的重要情报，本是大喜之事，应当庆贺。”
“规程这个组织的组织者，本身是接近于神的存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他是肉体凡胎，也会生老病死。”
“于是他掳掠了世俗和纸人组织中天赋最高，实力最强的灵媒或者接近灵媒的人，从中挑选下一任接班人，好与监察者抗衡。”
“但是监察者本身是维护三界秩序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使监察者消失了，也会换一个组织顶替他们，其他势力中的各位只能尽量地避免他们苏醒，而不能将他门抹杀。”
“周语儿很可能处在监察者的势力之中，规程抹杀监察者，相当于间接地害死周语儿。”
“你现在触发了天机，发现了规程的秘密的冰山一角，他们已经盯上你，想要将你掳掠到规程的羽翼之下。”
“你做的所有的任务，本质上都是为了与规程抗衡，救周语儿，但是，也要注意，一定要避免使监察者苏醒，否则，势力纷杂，必有大乱。”
“你活着的事情除却天知地知你知，只有四个人知道，师父与养心殿殿主苏青青，照料你的吕小佩，以及你的师弟，秦林。”
“我们知道的四个人，为了保护你，签订了生死协议，如果不慎泄露，必须自行了断。
“不要浪费了我们的苦心，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还活着，务必谨言慎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