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山上的雾气更重了,十步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别说找下一个山头了。
子势看这眼前的景象愁容满面,心想这遭出来的不是时候,老天爷竟如此的不赏脸。
郗荣被那藤曼照顾的很舒服,一觉醒来一点也没有露宿在山林中辛苦的感觉,而且这藤曼一夜之间将这棵古槐树的树干包裹了大半,开满了条状的小白花,甚是养眼。
子势赞叹道:“你旁边的这只藤倒是挺懂事,若是这山林之中的雾气也像它这般懂事就好了。”
郗荣也觉得确实如此,心道这株藤曼定是因为看她觉得面善才会如此。她道:“像是如此机灵的小精怪,等我见到了云松上仙,定要帮他美言几句,赏它一些修为什么的。”
子势哈哈笑了一声,道:“你倒是热心。”
郗荣从那上头跳下来,“我不是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热心吗?”
“也对,”子势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不然也不会从好好的一个神君,落到现在这般田地咯。”
郗荣赏了他一个假笑算是敷衍了他这番挖苦,伸手从怀里捞了一把,准备将灵宿昨日带给她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支玉笛。
子势一看是件乐器,还是把笛子,笑道:“还好给你的是一支笛子,若是给你的是把古琴,怕是我们今年都难找到那两只。”
郗荣漫不经心的将那笛子用衣袖擦了擦,道:“他早就听我两位叔叔说了许多关于我的事,连我不擅长音律他都知道,所以只给了我这个,不过效果怕是没有那样复杂的乐器好。”
她想起灵宿宫里掌管法器的小妖连连拭汗的动作和表情,心下便明白了一二。怕是他让那小妖临时将复杂的谱子改了,改成这般简单又能听的,确实是为难他了。
她倒也未遮掩,笑着坦白,若是给她把古琴那样复杂的乐器,恐怕用上三五年都难以唤来她想找的灵兽,而且最后哪怕是出现,肯定也是出来求她别弹了,怪她扰了山林里的清净。
那玉笛比普通的笛子要小上一截,中间隐约带着几条血色的花纹。郗荣这笛子吹的也算马马虎虎,算不上是精湛,但是能听,稍微复杂一点的乐器便是听也不能听了。
郗荣跳到那棵槐树最高的一处枝子上,将那玉笛放置唇边,悠扬婉转的曲调响起。这曲子曲调并不高,几段谱子听下来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平缓,跟她父亲小时候教她的一些古谱很像。这些谱子都是元止帝君他老人家谱的,他们老一代的神君将这一纸乐谱视为珍宝,每每闲暇聚会之余便会以乐会友。看他们沉醉其中,郗荣这样的音痴实在是品不出来这曲子究竟有何妙之处,多听一会儿便会打起瞌睡,实在是无聊的很,便只能溜出去玩。
哦对了,蛇窝便是在他们某一次这样的聚会上掉进去的。
郗荣吹的调子不疾不徐,期间再想起这些来,心里竟比平常舒畅许多,想来这曲子是有安神静心的效果。再一睁眼,头顶上已经盘旋了许多灵鸟,林中像是以她为中心,刮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旋风,花草树木的枝叶抖动,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朋友已经在往路上赶了。
她从未想过,如此平淡的谱子中竟蕴藏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小时候听不懂或许是年纪太小,不太受教,才领略不了这曲子中特别的魅力。
一曲完毕,郗荣放心的收了笛子下了树,等着她想找的灵兽上门。
子势十分捧场的鼓了鼓掌,道:“难得你能吹出这样的曲子,连我心里都牵出了几分感动,实在是不易不易。”
郗荣抚了抚手中的笛子,一点也没有要谦虚的意思,道:“是灵宿宫里的小妖改的好,不过我觉得自己确实也有些长进。”
这回子势没再继续挖苦她,看了看这周边,并没有发现守月的身影,问道:“那孩子去哪了?”
“就在这附近,想是还没玩够呢,不过你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叫他孩子,他定是要与你翻脸的。”
子势啧道:“这还不让叫,不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吗?”
郗荣道:“我出来这段时间,常常因为守月只是个孩子而让拾风他们不放心,他又一心想护着我,所以现在这俩字是提也不能提了。”
子势点了点头,道:“你没白给他渡那些修为,如今分出来,肯定是比封在你体内有用。”
当年守月承了郗荣渡给他的半数修为,又承了守宸的,如今的修为早已配得上神之位。可能因为他年龄尚小,天劫一直迟迟未到,而且以他这身子骨,能不能守得住那八十一道天雷还尚未可知,这也是郗荣心中一直担忧的。
“守月!”郗荣唤了他一声,“差不多行了,来荣姐姐这呆着。”
她喊了他有一会儿了,只听南边传来一声树木断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树撞倒了。郗荣又喊了一声,这才见他三步一回头的从南边的那片林中里走了出来。看他像是在留恋什么东西,郗荣好奇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玩,让你玩了一夜了还这般恋恋不舍。”
守月走到跟前,道:“有个朋友。”
郗荣想他是碰到什么精怪了,便道:“等回来你再与他多玩一会儿,眼下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方才那树是你撞倒的吗?”
守月摇了摇头,随后又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郗荣道:“我们下届来,四处都是生灵,一草一木皆不例外,你是一个神仙,神仙要有怜悯之心,不可随意拿草木出气,听明白了吗?”
她语气温柔,并无责怪之意,守月十分乖顺的点了点头,还将头上的花摘了下来又重新栽到了地上。
郗荣见他这么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冲他微微一笑,道:“等办完事,荣姐姐带你去山下寻好吃的。”
一听这个,守月便更高兴了。见他如此,子势心道:“这不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吗??”心里又暗自庆幸,好在他如今化形了,左右还能帮忙看着点。
玉泽啊,你当初把我诓出来,可没提要看孩子这一茬。
你说不喜欢外边可以回去,如今你也不在了,留两个小的在外面,非但不能回去,最后形都化出来了,短时间内连太虚幻境也回不去了。
他正这样感慨着,忽听得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呼啸,一只半人高金足赤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的翅膀很小,像是退化的厉害,所以并不是飞来的,而是跑来的。它跑的飞快,跑的时候身子左右摇摆,看起来甚是讨喜。郗荣生平还没见过这样的生灵,左右观察了一下,并不是他们要找的贲鸟。它歪着头看了他们一会儿,看的郗荣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对它道:“不好意思啊这位……鸟兄,劳烦你跑一趟,我们在找贲鸟,你可认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