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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不只划开了风夕的胸膛，也划破了诡谲的宁静。风夕咳出一大口鲜血，本就失色的面容更加惨白。剑尖隐没于他的左胸，并没有正中靶心，却也得了个不错的分数。
风夕愣怔一脸，半张脸全是自己的温血与唾液，他感觉胸膛、身子里边，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他甚至听到了一声不外流的异响，闷闷沉沉，却又分分明明，走了“近道”窜入他的耳里。
然后，他忽觉眼前一晃，便就此不复清晰，直至视线被模糊的白光霸占，可也仅是一瞬，就黑了一片。
什么也看不到了，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仅剩微弱的神志还坚持着，他双耳嗡嗡作响，吵得他脑儿生疼，然后他感觉有什么靠近了自己，最后，是一道清晰又不真切的声音──
“不只唐小三恶心你，我也恶心你。”
音起音落，风夕意识堪堪流失，在里外皆漆黑一片之前，他问了两个问题：唐小三是谁？你又是谁？
当然他是没能问出口的，即便问出了口，他也听不见回答了。
＊
风夕死了。毫无保留地死了。
一道白色信号烟花突射于空，在日光的烘染下，柔和得刺眼，刺眼得柔和。
那道烟花是由白云飞所发，那也是他陵川白氏的信号，代表的，即是第一营寨之帅──风夕之败。
见领帅败了，众多风家修士哗然欲逃，毫无博战之意。
白云飞高举风夕的佩剑，朗声喊道：“杀！”
是的，只有杀，即便是投降，也只有杀。
为何？因为自愿来这第一营寨打头阵的，全是受尽风家欺侮的，就算不让他们杀，也无一人愿从。
眼下的场面，成了八卦麒麟四处窜逃，偶有几人提剑相抗，却气势大减，毫无还击之力。风夕的死讯被自家修士广传出去，叫营寨几万人失了战意，不过片刻。
一名陆家修士于空而来，白云飞瞥见，遂递出风夕佩剑，礼敬道：“道长，有劳了。风夕已死，此佩剑暂且送回本营，让探子带回灯火阑珊处，以振人心！”
修士落剑，慎重接过，道：“在下明白，白公子英勇，祝一帆风顺，旗开得胜！”
说毕即御剑离去。白云飞摇摇头失了笑，虽说他只与风夕交手两回，可御剑打斗本就几乎一击定成败，倘若回归地面交手，他怕是没能接受那句“白公子英勇”了。
又有一陆家修士御剑而来，道：“白公子，此营寨之人大半已无战意，不攻自破。山门与第二营寨亦已开战，还望白公子即刻前往前线，无须担心此处。”
白云飞的神志被拉了回来，他点点头拱手道：“在下明白，多谢道长。那风夕的尸身便交由道长处置了。”
修士回作揖道：“请白公子放心。”
白云飞瞟了一眼风夕尸身，他真想将之大卸八块，领着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回灯火阑珊处与某人交差。
可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云飞与陆家修士一起一落，其实要说风夕的尸体如何处置，也就是随剑送回本营罢了，至少在风家有些地位的，都不能成了妖师聂成华把弄的棋子。
白云飞驱剑而起，悠哉零利，如大雁翔空。他看着脚下八卦麒麟逆向而逃，仙门百家紧追其后，劈人比砍树还要轻松。
风家修士就像被滚石辗过的蚂蚁，前一刻还是战役，如今却已成了镇压。仙门百家的怨怼怒火来势汹汹，铺天盖地，要说第一营寨风家修士的处境，简直惨绝人寰。
其中风氏之人，帅死则当自保，自是逃命优先；其中外家之人，帅死则无主，没有拼命的理由。
可当他们不论风氏或外家，发现投降竟是徒劳，只是能死得痛快些，谁还管逃命的理由有多义正词严，有力气思考那些，不如用在腿上。
这场面，白云飞看得特别舒心。
他的目标是往山门去，与蓝烝会合，助陆玄机与唐蝶语早日突入本家，等进了风家大门，他与蓝烝便能去寻风仲羲了。
他心情大好，加快了御剑的速度，方才战了一回，他却不觉得疲惫，反而神采奕奕。
山门已然开打，而在更为后方的蓝氏双仙一队，列队整整齐齐，全场安安静静，双仙御剑于前头，神采英拔，他俩早瞧见白家烟花了，这远比他俩想得还要早上许多。
蓝逸尘回首喊道：“诸位，风夕已败！一万人，即刻前往第二营寨；两千人，前去第一营寨帮忙善后。其余人，等待时机，随我俩出征！有劳诸位！”
全场欢腾，不过片刻，随后也没商量，便有半数身姿升起，一大片朝着左方去了，与之相比更加小众的一群则往右方去了。
其实究竟是不是真的一万人与两千人并不重要，见众家如此自持，重整队伍，蓝逸尘莞尔一笑，向回正面，轻道：“逸情，此役你道如何？”
蓝逸情始终盯着前方不清楚也不模糊的火光，与成都一役那时相似，他面容淡然，仍是只道一字。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几分欣慰。
“胜。”
准确来说，是“只能胜”，可他私心与自傲，便是“胜”一字。
于华山陆氏，灯火阑珊处，厅堂。
唐言轩坐于主位，闷得不行，他俛面朝左手边瞟去，以气吐音，道：“喂！白陌桑！白陌桑！”
正双手捧盏大口饮茶的白陌桑显然没有听见，等他一脸满足地哈出一气，终于将杯盏置案，才似乎听见了什么。
他大落落地向右看去，发现唐家公子面色阴沉，双唇歙张剧烈，他从唇形得出了自己的名字。白陌桑正要大大方方开口询问，可“怎”字才一出，他却见了唐言轩食指抵唇，示意他噤声。
白陌桑也是挺机灵的，乖乖闭嘴了，就歪了歪头表示困惑。
唐言轩左手未放，就躲在颚下拍了拍四指，神情顿时忸怩几分。白陌桑更加困惑，缓缓移动身子凑近了一些，禁声道：“唐公子，何事啊？”
唐言轩总算撤手，他吸了一口气，浅浅吐道：“我快闷死了，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