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啐了一口，道：“与妖魔同道，天理难容！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一斩妖邪！”
说毕，他抽出佩剑，向上高举，神色狠戾，抬腿纵步。
银刃于天光之下，照得刺人眼目，锋芒所向，是那身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大斗篷。
聂芳敛容，紧紧闭上双目，斗篷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系于腰间的洞箫。
他忘了，先拿给蓝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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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陆玄机、唐蝶语、陆宁三人随着白家门生来到不远处的小空地，周边小帐甚多，那些人多半是先躲在里头的。
十来名百家修士提着剑，正与五名世家门生对峙，谁也不进不退。
百家之人面外，看到了俩宗主与陆家二公子匆匆行来，尽皆露出喜色，看得世家门生齐齐惊诧。
三人止步，陆宁站得特别后面，他可不想离场子太远。陆玄机喊道：“做什么？还不把剑放下！”
百家中一人道：“陆宗主！你先让他们把剑放下了，咱们各退一步都好说话！”
五名世家门生，也才一人是他陆家的。陆玄机叹道：“诸位，都把剑放下吧。”
世家门生缓缓向后移了两步，这才慢慢将剑放下。百家十来人也是应诺，通通将剑收了，一人道：“陆宗主，借问一句，蓝氏双仙是否已经离场？”
其实他就是问个安心的。
陆玄机道：“是啊，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那人扬起唇角，道：“没话说！陆宗主、唐宗主，其实我们也非刻意闹这一出，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唐蝶语平声道：“把话说清楚。”
一人道：“是这样的，我们就想多取一物，但实在有碍观瞻，才请两位，不，才请三位来此，就可惜其他公子没一道来了。”
陆玄机皱了皱眉，没打算说白、金两家公子也先离了，道：“取何物？”
百家之人齐齐咧开笑容，迟迟未答。
陆宁猛然一怔，半句不说，立即回身，抽剑狂奔。领路的白家门生惊叫一声：“陆二公子！”
俩宗主愕然回首，又听得百家之中有人道：“现在去怕是也晚了，妖师聂成华的人头留不得！”
宗主二人心内大骇，急匆匆地迈开步子。
陆宁比他们所想跑得快多了。此处距离大帐不到二十丈，但非径直行路，得拐上三个弯，四周尽是堆置补给的***。
当他二人赶回场子边，也不知该不该说晚了一步。
陆玄机大惊失色，失声喊道：“静虚！”
陆宁还未出通道，便抛剑驱之，径直向前，等他踏进场子的范围，也清楚可见大帐前的情况了。
一道银光直直往帐门前飞去，刃尖撞上了正高高举起的另一把剑，持剑的男人惨叫一声，向后跌坐于地。
聂芳劈然睁眼，只见挂着一条碧绿流苏的银刃闪过眼前，那柄剑陡然下降，落在一阶的高度，接着，聂芳眼尾瞥见了熟悉的身影，与他身上的斗篷来自同一个家族，甚至来自于同一个人！
陆宁纵步上前，他稍稍一个弯身，两条胳膊顺势扣住了聂芳的腰部，直接将他一把扛起，之后一个抬腿踩上了疏影剑，然而他也并非驱御仙剑凌空离去，而是踩上剑身的那一瞬间，忽有一道银光将二人包围，不过转眼，杳无踪迹。
聂芳除了惊叫也只是惊叫，他压根没反应过来，他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茫，等能看清时，已是高高地飞在空中，看着脚下那一群人变得好小好小，帏帐也是，瞅着还有些可爱。
帐内，蓝烝听见那声惨叫便急急掀开帐门，可他只看见白花花的残影，还听见一声被截断的惊叫。
他失声喃喃道：“……聂成华？”
大帐前鸦雀无声，当碧绿白裳以清奇的姿势消失于众人视线可及，时间与空气仿佛凝结了。
其中最为惊愕的，莫过于陆玄机与蓝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默。
“那是陆家小公子吧？”
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讨论声窸窸窣窣，听在世家嫡嗣耳里，吱吱喳喳的特别烦心。
唐蝶语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之人，低声道：“玄机，方才那是……”
他俩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陆宁与聂芳，他们还清楚方才那是“瞬移阵”所为，美其名曰转移阵地，讲白了就是遁逃术的一种。若非事先准备好，压根无法使得这般快速，但如此仓促的施术，定然无法远距离转移。
但那又如何？那两个人就是消失了！
陆玄机仍失神地望着前方，似是自言自语：“……静虚那个傻孩子。”
唐蝶语有些心慌，他瞅了瞅帐门下的蓝家么儿，他有些感觉，事情没表面看来这般简单。道陵君与孝玄君，难道不会料想到这种事吗？
怎么可能？
＊
聂芳一路上都张着嘴、垂着身，任风吹、任人扛，不吵不吼、不争不闹，指不定还落了几滴唾沫下去。
风有些冷，他却觉得某些地方挺温暖的。
其实也只飞离了营寨四里远，陆宁没往昆仑山的方向去，而是向第二营寨的西南方去了，他在一处林子还算茂密的小山落下。
聂芳被好好地放下了，双腿打直站立，却有些虚软，他确实有些使不上力，不知是方才姿势导致，还是他没回过神。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陆宁吁了长长一口气，提缩的双肩似乎放松了不少，然后将剑收鞘，又理了理衣裳，最后看了过来。
聂芳还等着他开口，但陆宁是叫他失望了。二人对望半晌，终究是聂芳主动打破诡谲的沉默，道：“……陆宁，啥情况啊？你为何……我又为何……”
虽说是开了口，却一句话也连不起来，其实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陆宁一脸的正义凛然，忽然柔和了几分，又纠结了几分，眼帘垂了一垂，他禁声道：“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啊？”
送死二字，也算让聂芳反应过来了，他思量了一下方才的情况，竟不觉有些想笑，他也没忍住，噗嗤一声，道：“哈哈……我不是去送死的，那叫还债，你懂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