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若陈太后还是咄咄逼人的话,那便说不过去了。
“既是如此,哀家就不为难诸位了。”说完,陈太后直盯着方公公,冷笑,“你应知道骗哀家的下场!”
方公公仍是一副卑恭的样子:“太后娘娘放心,此等大事,老奴是如何也不敢撒谎的。”
陈太后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回去了。
回到内殿,庞公公才道:“娘娘,姓方那阉人满是把握的样子,莫不是皇后还在无忧宫吧。”
消息虽是他自己打听回来的,但哪知道那个老御医有没有诓人呢?
此刻,他越想越害怕,生怕明日皇后会真的出现,届时,可就糟了。
陈太后眼神阴狠地回过头来,冷哼道:“若真是这样,你就等着哀家撕了你的皮!”
“……”庞公公顿时吓得跪地求饶,不敢再说晦气话,只道:“老御医肯定不会撒谎,只不过皇上还在鄂王殿为王时,身侧就有奇人能士……”
陈太后兴趣来了,不悦地瞪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庞公公道:“万一无忧宫准备了一个与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子来冒充呢?对了,那方公公的来历,娘娘可还记得?”
这么一指点,陈太后立即顿悟:“哀家懂了。”
只是,若真是这样,又该如何当众拆穿呢?
庞公公出言道:“娘娘是想念殊之公子了吧?”
“无端端的提他做什么?”陈太后不悦地问。
殊之是静音的嫡次子,自小身子孱弱,几乎是养在闺房里长大的。陈太后在他小时候还挺疼他的,只不过每逢见面,他都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实在叫人看了生气。
后来,陈太后觉得他晦气,便少与他亲近了,再后来,他也感觉到什么,不愿再出现于人前了。
庞公公这么一提,可谓是触中陈太后的霉头。
他解释道:“您想念孙子了,自是要见上一见的,否则消息如何传去外面?”
若是外人加以怀疑皇后不在无忧宫,朝臣断不会安坐不管,他们再趁机要求验明正身就是了。
陈太后眼眸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何不让静音来见哀家?可比那个病秧子中用多了。”
庞公公道:“黄怀未必肯让耀王妃进宫来,若是向来没甚存在感的殊之公子,他应该不会阻拦才是。”
“那还不出去与景宿说?”陈太后大声道。
第二日一早,陈太后穿着隆重,稳坐于殿位上。
庞公公从外进来,禀道:“娘娘,殊之公子来了。”
陈太后眉心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皇后怎的还没到?你再去催促一下。”
她摆手挥退庞公公,随即朝殊之招手:“好孩子,到皇祖母身边来。”
殊之行了大礼,略显不自然的坐在她身侧,不解皇祖母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召见他。
按理来说,陈太后最疼爱显之,其次是耀侧妃的庶子,绝不会挂念他这个病秧子的,即使他是嫡子。
陈太后看着他长得越发像赵渊了,旁人不知的话,与赵渊便是活脱脱的亲兄弟。
殊之被盯的浑身不舒服,而且皇祖母的眼神是嫌弃,甚至是恶毒的。
“皇祖母,你召见孙儿为了何事?”殊之直白地问她。
陈太后不喜他懦弱的模样,但只得依赖他,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才问:“皇祖母的叮嘱,你可理解了吗?”
殊之不敢反驳,点头应下:“孙儿必定把消息带回给母妃,母妃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陈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吩咐身侧的嬷嬷道:“去,把哀家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嬷嬷照做,提着篮子递给殊之,笑道:“这是你皇祖母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带着回耀王府。”
殊之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恩:“多谢皇祖母。”
他自然听懂皇祖母的言外之意,明白皇祖母这是在赶客呢,说罢,便找借口告辞了。
殊之刚退出,便与前来的‘黄幼慈’打了个正面,只得行礼:“皇婶。”
散月假扮的‘黄幼慈’没见过他,但听方公公说过陈太后会在今日召见嫡次孙,想来他就是那常年生病的殊之公子了。
她轻点头,算是回应了,与他擦身而过进了凤坤宫。
殊之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是憎恨或是愤怨,可能都有吧。
若不是将军府,他们耀王府也不用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了。
方公公见他不走,以为他瞧出什么端倪来,心虚问道:“殊之公子?”
殊之回过神来,笑问:“怎么了,方公公。”
方公公笑道:“老奴见你失了神,惊恐你身体不舒服,可需要叫御医来瞧一瞧?”
殊之面颊一红,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没那么脆弱。”
“那就好。”方公公依旧一副笑脸,“咦,你提着什么宝物?”
殊之闻言脸烧的更红了,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是几碟上不得台面的糕点。
方公公道:“想必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吧?虽不是宝物,却也是她的一腔真情啊,可比任何宝物贵重多了。”
“呵呵,是啊……”殊之的脸色越发难堪,觉得这老公公肯定是在嘲讽自己,想到这里,他赶紧借口走了。
出了宫门,殊之便把菜篮子随手丢给街边的乞丐了,心道:皇祖母真是的,又不求她送什么,何必拿几碟破糕点来恶心人。
街边的乞丐许久没饱食一顿了,一边狂吃,一边道谢:“多谢大好人呐……”
殊之心中舒坦了些许,又撒了些碎银给乞丐才进耀王府。
在拐角的暗卫见此,这才转身离开,回去禀告黄怀了。
黄怀闻言,想来殊之公子带出宫的菜篮子没任何异常,暗松了一口气,但不敢松懈,又吩咐道:“继续盯着耀王府,任何风吹草动都回来禀报。”
“是。”暗卫听令下去。
黄怀深思,陈太后绝不会因想念皇孙便求见殊之,若是翊郡王显之在皇城的话,倒有这个可能性。
凤坤宫里,陈太后气的心口紧疼。
散月笑了笑:“母后还不高兴吗?你见到我似乎很意外的样子啊。”
陈太后气道:“哀家哪敢不高兴?”认真看了许久,完全看不出破绽来啊。
散月点头,淡然地喝着茶:“既然你已见过我,那我先回去了,毕竟尚在月子期间,若不是你闹着要见我,我是不可能前来的。”
散月的直白和伶牙俐齿,倒与黄幼慈如出一辙,只不过她没有黄幼慈那般隐忍,而是语气更加漠然。
陈太后怒道:“你的意思是说哀家任性吗?”
“难道不是?”散月直视她的双眼,“皇上一不在,你是势要折腾我是吧?”
陈太后再次被气急:“哀家是担心你罢了,还不是听说你要死了才这样,不然方公公来求什么大力丸!?”
散月淡然起身,笑问:“那你觉得我像将死之人吗?”
既已起身,断不会久留,她给了方公公一个眼神。
方公公立即领会,把托盘里的东西呈上,是几本书。
“这是皇后娘娘给您准备的经书,若太后娘娘实在闷得慌,就抄写一遍,待抄写完毕,翊郡王也就回来了。”
“你!!!”陈太后捂住心口,以往她自己最喜欢罚嫔妃们抄写经书,如今被这个贱人反将一军,如何不叫人恨得牙痒痒?
散月笑脸迎上:“您最近火气真大,但愿这些书经能解你的怒火。”
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方公公见庞公公不肯接过书经,只得放在案面也离开了。
“气煞我也!!!”陈太后宽袖一扫,将桌面的茶盏全部扫落在地,“这个贱人竟把哀家当成是罪人!”
庞公公劝道:“娘娘莫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陈太后揉了揉心口,坐直身子问:“你观察得如何了?这贱人可是真的黄幼慈?”
庞公公笃定道:“她绝不会是皇后娘娘!”
“哼,哀家倒觉得她是!”陈太后失望至极,“和以前一样说话没教养,普天之下,再无她这般贱的女人了!”
庞公公明白她是在气头上,有些细微之处没察觉,只得解释道:“她一进来对你喊的是‘母后’,真的皇后娘娘早就不这样叫了。”
“兴许是她一时口误呢?”陈太后还是不好确定。
庞公公继续道:“皇后娘娘刚生产完,又在藏红花粉的作用下,脸色肯定是惨白的。你再看今日的‘皇后娘娘’,虽气色不佳,但绝不像血亏过的人。”
“你说的极对!”陈太后方才是气过头了,现在想来恍然大悟,‘黄幼慈’进来时,步伐轻盈有力,眼神说不出的诡异。
要不是‘黄幼慈’一进来就故意找茬,陈太后也不至于气的没了理智。
庞公公叹了叹:“现在就等着殊之公子了。”
无忧宫里,方公公一边给散月卸皮,一边埋怨道:“散月啊,你刚才实在是冲动了些。”
散月无所谓道:“反正陈太后事后想来,肯定能猜到我是假的,只要别人相信我是真的,那她就作不了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