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的病不碍事儿的，我想——我想去书院上学！”姜疏楼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大夫人的眼睛，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姜荼歌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角，似是没想到方才瞧着大夫人靠近便害怕的发抖地姜疏楼，此刻只不过是听到大夫人禁止他去书院念书，便情绪如此激动，甚至还将自己的意见宣之于口。
但她又觉得甚是欣慰，若是姜疏楼自己都不懂得反抗，那她无论如何帮他都不过是徒劳的无用功。将来她若是离开了姜府，只怕姜疏楼的处境会更糟糕。
大夫人也甚是惊讶，仿佛第一次认识姜疏楼一般。但与此同时，她眼底渐渐凝起了一丝阴鸷与厌恶。
姜荼歌晦暗不明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自然也瞧见了她还未来得及收敛起来的恶毒神色。
姜疏楼去的那个青山书院她略有耳闻，先生是一个多年都考不上功名的老秀才，脾气也甚为古怪。但是上他的课学费不贵，所以很多贫寒子弟进不了好的书院便会进青山书院去读书。
按理说以姜疏楼的身份自然沦落不到进这样的书院去。更何况大夫人还是一个甚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她自然不会教人在苛待庶子上面做文章。
所以其实青山书院也会收留一些在离京城中顽劣不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因为离京城里有名气的书院背后都会有靠山，有些纨绔子弟家里并非都能买通。
大夫人安排姜疏楼进青山书院便是压根儿就没盼望他能学好过。看她自己生的四少爷姜疏朗，虽未曾送到哪个书院去读书，却也是请了有名的先生过来教学的。足以见，大夫人的心地到底有多恶毒，见不得旁人好！
“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瞧瞧你如今这身子骨，我哪里还敢让你辛劳。今个儿都劳烦你父亲连饭都未曾用一口便急忙过来看你，若是你再因为旁的磕着碰着累着了，那可怎么是好？”大夫人面带微笑的劝说道。可她这笑容，加上她这些话以及语气，总让人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之感。
姜疏楼脸色顿时煞白，看着大夫人眼中的警告之色，他攥紧了被褥，低头咬了咬唇，仍是心有不甘。
“可是，我想上学！”过了半晌，姜疏楼咬着牙，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大夫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之色。似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坚持，这可是头一次。不得了，若是这样纵容下去，他怕是以后更不会服从管教了。
“不行，等你养好了病再说吧！”大夫人眸光微寒，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这一次她连伪装都懒得装下去了。脸色的表情寒芒凝重，仿佛姜疏楼敢再反抗她一句，下一秒她就能直接伸手一把拧断他纤细的脖颈一般，森芒毕露。
姜疏楼被她冷冷地眼神吓的一震，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陈氏暗中伸手拍了拍他放在锦被上的手。
姜疏楼眼中闪过几抹挣扎之色，最终却只能妥协地点了点头，漠然悲戚道：“是，疏楼明白了。”
大夫人听他妥协，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便是，若是短了缺了什么，只管差人来禀，我便先回去了。”
姜疏楼将满心怨怒尽数咽下，缓缓道：“母亲慢走。”
大夫人阖首，然后给姜琬音使了个眼色，让她拉着姜琬月一同离开。
待她们都离开后，陈氏忽然便朝着姜荼歌跪了下来。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姜荼歌面色微凝，上前弯腰要扶陈氏起身，说道：“陈姨娘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陈氏却不肯动身，周嬷嬷见此，也随着一道跪下了。
“今日之事，陈氏多谢大小姐出手相助，若是来日大小姐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定当竭尽全力以报今日之恩。”陈氏恳切道。
今日之事即便是不去调查验证，她已然看透了七八分。无论大小姐到底在这桩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到底是她院儿里的七余救了三少爷的性命。而且大小姐还为他们开罪了大夫人，怒怼了相爷，甚至收留他们母子二人。无论是出于可怜施舍也好，真情也罢，她陈氏已经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有一个人肯伸手帮她一把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姜荼歌凝着眉眼，长声叹道：“陈姨娘不必谢我，说来惭愧，身为长姐这些年却始终未关心过三弟，如今怎能当的陈姨娘如此大礼，还是快起来吧。”
说着，她便去扶陈氏，这一次陈氏没有抗拒，随着姜荼歌一道起了身。
秋心连忙搬了凳子过来，姜荼歌扶着她坐了下来，道：“陈姨娘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命人把暖阁旁的房间收拾一下，您委屈委屈住几日，缺了什么或是住的不舒服，便同我或是秋心说都成。”
陈氏闻言，眼中顿时溢出泪来。凝着姜荼歌清透的双眸似有千言万语又说，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姜疏凛在一旁站了半晌，一直未曾开口，但是脸色也不甚好看。
他虽平日里略有关照这个三弟，可如今看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了，这些事所有人都瞒着他，包括陈氏。陈氏也曾经告诫过姜疏楼不要过多打扰姜疏凛，更不要对姜疏凛说大夫人的坏话。若是让大夫人知晓，身为大少爷的姜疏凛自然不会有任何事，但是他们母子的处境必定更加艰难。
而且姜疏凛平日里也确实太忙了，既要顾得上姜荼歌，又要听从皇帝的旨意，父亲的安排，上面还压着魏国公府皇后娘娘。他身为兄长，身为姜府的嫡长子，他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为什么姜琬音她们如此挑衅，只要不甚出格，姜荼歌都能够一一忍让。便是她能够明白，兄长有多么不易，她不过是为了减少麻烦罢了。
可是今日他们兄妹二人看了姜疏楼的处境，说不动容都是假的。再顽石的心其实也都是血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