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盛沉着脸瞪了过去，怒斥道:“住口！混账东西，连你也要忤逆我不成？！”
姜疏凛神色冷漠，沉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同父亲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华盛心里正怒火中烧，厌烦的紧，当即冷冷地道:“有什么话还要私底下说，便如此见不光么？”
姜疏凛闻言，神情里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阴晦，凉声道:“这话怕是父亲听了，恐怕会后悔让我当众说出了。”
姜华盛神色微凝，自然而言想到了宫里哪位身上，恰巧今日姜疏凛又入了宫——
姜华盛纵使再有诸多不悦，如今也只有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将魏氏踩下去才能不再活着魏国公府的阴影之下。
可如今只凭借着他朝中那点势力，自然无法撼动百年大族的魏氏。便是皇帝，都依旧宠信着魏国公府，也正是因为如此，姜华盛才宁愿做一个谨小慎微的伪君子，也不愿坦坦荡荡与魏国公府交恶。
姜华盛面色凝重，到底浸淫了官场多年，当年那般羞辱都忍下了，否则他怎可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上去！如今这点儿折辱，他姜华盛受得起！
姜荼歌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父亲，见到他面色稍变，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转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姜华盛一言不发地从坐的位置上起了身，沉着面容与姜荼歌走了出去。
没有姜华盛的应允，谁敢出去偷听半分。门外候着的侍从早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争执声，见姜荼歌与姜华盛二人走了出去，站在廊檐下，他们便自觉回避了起来，让这父女二人独处。
早已入了夜，这两日颇有些秋风凉爽，出了门微涩的寒风便扑面而来。姜荼歌感觉心头的炙热怨恨被吹散了一下，忽然心便静了下来。
姜华盛沉着脸，眼底压抑着怒火。但他与大夫人不同，他能忍别人不能忍之事，即便是盛怒之下，也能尽快令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很生气？”姜荼歌轻笑着问道。
她站在柱子旁，看着那颗繁荣昌盛，枝繁叶茂的海棠树。那树枝长到了廊檐下，因着并不碍事所以并无人打理。姜荼歌看着粉嫩娇艳的花枝，伸手折了最繁荣的那枝下来。
没有听到姜华盛的回答，姜荼歌也不急，她将那花枝放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香气混杂着一丝泥土的气息，倒也沁人心脾。
“父亲看这枝海棠花，开的可还娇艳？”姜荼歌不疾不徐道:“这是它最鼎盛绽放的时候，我将它折下，若是弃之泥土，它就是一滩烂泥，谁会多看一眼呢？纵然它原本长在树上也终有凋零的那一天，可它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
姜华盛面露厌烦之色，冷冷道:“有话直说，别跟我扯这些弯弯绕绕的！”
姜荼歌哼笑了一声，神色晦暗道:“父亲难道不觉得，人就好比这花么？今日开的娇艳，人人皆赞颂追捧。可是明日呢，花无百日红，人也无千日好！便是再娇艳的花落到烂泥地里都没人看上一眼，更何况人呢？！父亲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姜华盛脸色微变，咬牙道:“你威胁我？！”
“父亲何必说的那般难听呢？”姜荼歌笑了笑，神色平静道:“我不过是提醒提醒父亲，为了一个赵氏赔了整个姜家不划算罢了！”
姜华盛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凝声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姜荼歌神色陡然冷了下来，眸光阴鸷道:“父亲难道不知么？大夫人买通我的侍女七喜欲图谋害我一事，父亲难道真的半分都不曾知晓么？！”
姜荼歌清透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姜华盛的眼睛，可是她未曾从她这位好父亲眼中看到半分惊讶之色。很显然，他懂大夫人赵氏是个什么样的毒妇，也知晓赵氏谋害自己一事。可是他选择了不作为，选择了不去管。这样的做法，等同于认同了大夫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父亲是真心想要自己死的，他厌恶极了自己。姜荼歌正是有这种自知之明，所以她今日才会觉得无所畏惧，才会口无遮拦，不管不顾的指责她的好父亲。
可知道是一回事，如今瞧见这个与自己血脉相亲的男子，却恨不得要她死，这是何其讽刺的一桩事！
姜华盛眸光微眯，沉声道:“你自幼便不喜赵氏，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般不知轻重，没有礼教。赵氏可从未在我跟前儿说过你半句重话，你却告诉我她收买你的婢女谋害于你？简直荒唐！可笑！”
“荒唐？可笑？”姜荼歌险些笑出了声，她果真是不该对这个父亲抱有丝毫的期待。事到如今，他仍旧想要包庇赵氏！这才叫荒唐，才是真的可笑！
“父亲！”姜荼歌倏然收了玩笑之色，脸色阴沉难看，一双眸冷厉而阴鸷，就着昏黄的烛光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她忽然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毛孔中，令她不寒而栗，让她心凉如冰。
“这么多年了，赵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比我更清楚明白！你有你的权衡利弊，你的考量，你想要护着她，本与我无关！但我今天也把话撂这儿了，若是赵氏今后再自个儿作死，非与我姜荼歌过不去，他日死的可就不是一个桂嬷嬷这么简单了。”
“我今日已经是看着你的面子放过了她，可就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您觉得来日她会不会给姜氏带来灾祸呢？”
姜华盛没言语，可姜荼歌却看的分明他眼中的厌烦与恼恨。她知道父亲护着赵氏未必是对她还有那么一份情。即便是曾经父亲被赵氏迷了眼，可这么多年的权势熏陶，还有赵氏自个儿的作死，那份真情又能剩个几分呢？不过是怕姜氏因着赵氏再次沦落到流言蜚语之中，害怕会危急到自个儿的权势地位罢了。
他要脸面，要姜氏门楣的清白。有些事关起门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传出去，他真未必会继续纵容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