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执迷不悟，你可睁开眼看看，看看炼狱之中你的至亲，他们皆因你而死，因你而运道散尽，下场凄惨。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姜荼歌垂眸一笑，眼底压着一片阴戾，冷冷地道：“便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所以我的敌人，他们必须死。唯有如此，我方可心安！”
“简直是冥顽不灵！”天道怒声啐道，已然劝不下去，威仪顿起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尝尽世间万苦，日日承认烈火焚心之痛。你若不肯回头，你这条命，天道自会将她收回！”
姜荼歌心中早已有数，打从她第一次遭受烈火焚心之痛时，她便已然察觉到了不对。那一次动了大怒，第一次吐了血，她便知道此刑极为伤身。若是长此以往，她的身子骨定然抗不了天道的咒伽之刑。她必须得忍耐，将她的心思不再表露出来，唯有如此，尚可以瞒天过海。
“回去吧！”天道冷喝一声，姜荼歌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推出，她顿时只觉天旋地转，脑海炸裂般的疼着。那一抹烈火焚心之痛，瞬间将她的四肢百骸包裹起来，她整个人便如同深陷火海深处，烈火将她的血肉焚烧。
姜荼歌忽然惊坐而起，双眸陡睁，忽然便喷出一口鲜血，又倏然倒了下去。
姜疏凛与秋心顿时被她的反应吓得面色大变。姜疏凛苍白着面容，看着被子上喷溅上的血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看着姜荼歌奄奄一息的模样，瞧着她憔悴的面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与过往。
那些曾经，仿佛历历在目。
可他印象里，能提剑杀敌，飒爽英姿的妹妹，如今却病殃殃地躺在他面前，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息一般。
姜荼歌倒下后，便没有了反应。她睁着双眸看着悬梁，脑海里不断掠过过往。她的目光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也没了爱恨嗔痴。
她就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偶，就那样睁着眼躺着，不言不语也不动，如同死去一般。
姜疏凛仔细看了她几眼，方才发觉她没有昏厥过去，她是有意识的。
秋心也被她方才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骇了一跳，等她看到姜荼歌眨了眨眼时，她连忙靠上前去，小声唤道：“大小姐？”
姜荼歌眼皮子动了下，她微微抬眸，冷冷淡淡地看了秋心一眼，便又重新阖上眼。
自始至终，她都没说一个字，没有其他的强烈反应。她只有满脸的疲倦，与冷漠。
秋心一愣，便没有再唤她，而是看向姜疏凛，请示他的意思。
姜疏凛朝她挥了挥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去看看七沉回来没有。”
秋心点点头，遂退了出去。
姜疏凛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这才扭头看向姜荼歌，眸光极为复杂。
方才她的反应，他就坐在榻边，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她从未对秋心有过如此态度反应，更何况她方才当着自己的面，吐了血。
当年荼歌深冬落水之后，便留下了惧寒之症，时常害病。那时候又柔弱的很，外祖父怕她养不大，才让她习了武。果然习了武之后，她的身子骨硬朗许多，大大小小的病也好了起来，渐渐大了更是连个风寒都不再患了。唯独惧冷，其余便再也没什么了。
可是如今瞧着她这副疲倦孱弱的模样，分明先前示众种种，皆是伪装出来的。吐血可不是小事，又这样费尽心机瞒着自己，莫非是绝症？
姜疏凛想到这两个字，便只觉心惊肉跳。他看着姜荼歌毫无血色的面容，低声道：“我知道你醒了。”
姜荼歌眼睫微颤，并未睁眼。
她终究是害怕了。
她害怕面对姜疏凛的目光，害怕泄露情绪，害怕之前的伪装被撕裂，露出破绽。
原先她只是有所怀疑，自己这一身怪病与她重生有关。如今却坐实了，难免还是有些无法面对。她虽说的字字珠玑，言之凿凿，不可悔改。但与天争，她实在毫无把握。她能重生而归，原就是逆天改命的结果。如今又要与天道抗衡，只怕是——
姜荼歌心中只觉得千疮百孔，疲惫不堪。
千百年来，与命相争之人，又有几人有好下场？更何况她本就是一个死去的人，如今她活着回来，打乱了原定的命道。她可以受到天罚，但她并不希望此事累及家人。若是兄长问她，她亦是无法回答。
“你不想说，我本不该逼迫你，可是妹妹，我是你哥哥。我应该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不是吗？”姜疏凛声音中含了一丝痛苦，又有些委屈，道：“你以前有什么都愿意同我说，最是依赖我。可如今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你却唯独瞒着我。我知你怕我忧心，可你越是不说，我便越害怕。你害病了又有何可惧？天下名医遍布，兄长愿意带你寻遍天下名医治病。可你若是隐瞒不说，我心里便始终惶然不安。”
姜疏凛其实是有些失落的，从前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这个妹妹向来是极为依赖他的。虽说后来心性变得淡薄冷漠，可对于他，仍然是过往模样。可如今出了这种事，她却独独瞒着自己，他实在有些无法接受。
以他们如今的势力，遍寻天下名医并非极为艰难之事。可她越是这般阻拦，他越是觉得此事有问题。这不像她，她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无论面对何事，她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畏惧。除非她心中知晓自己的病情，甚至是——
姜疏凛不敢再想下去，若真是如他猜测那般，他又当如何呢？
他突然有些颓然，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姜荼歌缓缓睁开双眸，看着房梁，轻声道：“哥。”
姜疏凛蓦的抬头，连忙看向她。只见她面色苍白，唇色尽失，眼神无光，眼底融着一抹他看不懂的悲伤。
姜疏凛心中痛苦，自责悔恨。若是他早些发觉便好了，若是今夜不曾发生过这种事便好了。他为什么不多留心一些，为什么？！
他痛苦的将脸埋在手心，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