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几步，朝着姜华盛行礼道：“父亲。”言罢，他眸光往大夫人身上瞥了一眼，语气含霜道：“大夫人。”
大夫人一愣，旋即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先前姜疏凛虽心中对她怨恨，却也不曾有过失礼之处，人前时还会唤她一句母亲。可今日倒好，直接唤她为大夫人，这般疏离，便是摆明了他的立场。
不过——大夫人脑子一转，不由勾了勾唇，眼中闪露出窃喜之色。她心中想着，若是姜疏凛今日为了护着姜荼歌，在他们面前放肆一些，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能够败坏了他在相爷心中的形象地位，那他便是对自己直呼其名又如何？能教他们都上了自己的当去，那也值了。
姜华盛听到他的称呼，下意识想要开口，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问道：“你妹妹呢？”
姜疏凛忽然抬头，目光里携着一抹刺眼的讽刺，正视着姜华盛的眸子，忽然笑了一声，讥讽道：“荼歌如何，父亲还能不知么？”
姜华盛心中顿怒，刚要发作，姜疏凛便收了那副讥讽模样，冷冷地道：“妹妹昨夜在您哪儿突然昏厥，喝了药后便睡下了，此时还未醒转。况且昨个儿这一夜，我都守在院中，若是有人想要污蔑她，谋害她，那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姜疏凛说这话时，眸光如同一道冷冽的霜刃一般，直勾勾地看向了大夫人，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大夫人自然也是听的出的，她看着姜疏凛冷冽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心虚。此事到底是她做下的一个局，而且在这种关头，确实十分冒险。可若是错过了今日这个好机会，再想有下次，恐怕就是难上加难的事了。
姜华盛静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大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尤其是昨个儿夜里方才出了那种事，今个儿早上赵氏便逮着一个受了姜荼歌指使下毒的婢女。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之事，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安排，蓄意构陷姜荼歌。
他虽不喜这个女儿，昨个儿夜里也险些彻底闹翻，可到底丞相府的颜面还是要的，魏国公府那边也还是要顾及的。
如今赵氏闹了这样一出，摆明了就是想让他与魏国公府撕破脸面，彻底与长子长女决裂。如此这般，赵氏才能坐稳府中大夫人的位置，也就能扶植她自己的儿子上位了。
姜华盛他不傻，若是连这点小算计他都看不出，又怎会坐上如今这个位子。可相比较赵氏所出的姜疏朗，他却更寄希望与姜疏凛这个嫡长子。
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与自己并不亲厚，但是能力卓然，将来定然能够肩负起振兴家业的重担。况且他虽与魏国公决裂，但姜疏凛到底是魏国公的外孙，又怎会不处处护着他，为他着想呢？
反观他这个小儿子姜疏朗，自幼便顽劣不堪，性子也随了他的娘亲，还有些愚笨。若真是将来要把姜家交托给这样一个儿子，他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只可惜大夫人并不知晓这些事，她此时此刻仍旧做着美梦。仍旧觉得，若是她让姜华盛与魏国公府决裂，再将姜疏凛兄妹二人扫地出门，到时一切便都能好转。她想要的，也都可以唾手可得。
只可惜她这如意算盘，姜华盛并不能认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姜华盛可比谁都明白。他才不会为了大夫人再去得罪整个魏国公府，更不会为了一个顽劣的幼子，放弃一个学识渊博的长子。
“可有请大夫来瞧瞧？”姜华盛假意问道，昨夜之事便也只当过去了。他责罚自己的女儿，谁那里都挑不出错来。
姜疏凛微顿了一下，心底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这才道：“昨个儿夜里便请了，大夫说是太过操劳，思虑过重，又磕着了头才会昏厥，还叮嘱我近日让她在府中好好修养着，不要让这些琐事忧心，更不能生气动怒。”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不想让此事惊扰到姜荼歌。
这怎么行？！大夫人顿时坐直了身子，稳了稳心绪，开口道：“虽说荼歌身子要紧，可眼下既然出了这种事，又牵连到了她身上，若是她不出面解释，恐怕说不过去吧？”
“有何说不过去？”姜疏凛冷冷一笑，目光桀骜地盯着大夫人，不容置疑道：“难道大夫人不相信荼歌的清白？还是说此事就是大夫人的安排，故意嫁祸给我妹妹？”
大夫人脸色顿变，连忙出声辩解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怎会下毒毒害自己？又怎会故意嫁祸给你妹妹！如今认证物证皆在，她却不肯出面，莫非是因为心虚，所以不敢出来当堂对质不成？”
大夫人顿了顿，忽然勾起嘴角，眼底蕴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质疑道：“谁不知你最宠爱荼歌这个妹妹，只怕她便是将你三妹毒死了，将我也毒死了，你也会为她开脱的。又或者，她是连你这个兄长都蓄意隐瞒？”大夫人故作惊讶之状，怜悯地看着姜疏凛，啧啧道：“没想到啊，你这般疼爱入骨的亲妹妹，却是连你都信不过！”
姜疏凛倏然冷沉下脸来，冷声道：“你不必挑拨我兄妹二人的关系，今日之事断然与我妹妹无关，我定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了她！”
昨夜之事闹的太过，大夫人已然是按捺不住，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了。若是以往，她也只敢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如今却是忍不下去了。看来她今日不将他们兄妹二人彻底赶出府去便不会善罢甘休了。
从前他还觉得，自己忍耐一些，便能让妹妹在府中好过一些，如今看来，还真是养虎为患了。若是早知如此，还不如早做筹谋，早日除了赵氏！
“没有谁想要冤枉她，只不过是请她过来对质罢了。若不是她所为，便也正好还她一个清白。这个奴婢若真是胡乱攀咬，冤枉了我们丞相府的大小姐，那岂能轻饶了她去？到时将事情查明，也好把这个背主的奴婢交由荼歌来处置，也好让她出口气不是？”大夫人忽然换了张面孔，笑吟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