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藤与地面相接处，生出了根须，深深扎在地下。
四周草丛不断枯萎，其蕴藏的生命力不住被吸走。
也不知道多少股细藤一起生长着，往上、再往上，相互纠缠着，竟不必再攀附大树，就往云端高耸。
程烟寒目瞪口呆，却下意识地准备画聚生符，助猎灵一臂之力。
他正要动，光点已沉声道：“别！让它自己来，这是它凝聚专属自己符文的绝佳机会，就算不能凝聚完整，也足够打下基础。”
程烟寒方收回已伸出的手指，让微弯的膝盖挺直。
昨夜林凡给他的箭杆今早被他放在家中，不曾带上。
因此他若要用聚生符，只能用手指在地上画了。纵然不是直接画到猎灵身上，不过只要将生气聚拢到附近，就能帮上忙。
至于他丹田中的祖纹，虽能立刻生成他曾画过的符文，但到底他昨晚用聚生符试验时不算完全成功，故而并非他第一选择。
既有光点劝告，他自可和林凡一道静观猎灵异变。
约略短短几分钟时间，猎灵已生长得极为巨大。
它到底没长不到天上去，待较环着钓月湖的参天古木低矮些，就停止了向上，藤条转往四周蔓延。
它新长出的叶子如巴掌宽大，重叠交映，繁密至极，几可挡住一切。
程烟寒站在它交缠向上的藤条旁，仰头往上看，就觉得自己是站在一个巨大的灰黑蘑菇的蘑菇柄旁，看蘑菇伞。
非是猎灵躯体变了颜色，而是光线被遮太过，已暗如太阳下山一段时间后了，还哪里看得清颜色？
林凡也被震住了，许久才咋舌道：“猎藤在外面也能长成这样子啊？”
倘若在野王藤领土内，猎藤如此生长，并不奇怪。野王藤身为藤蔓大妖，不必再攀附其他树木，自身就可成就参天气象。
猎藤既受野王藤气息影响才生，带有诸多野王藤特性，也有如斯潜能。
但猎灵现在是在野王藤领土之外，乃至在黑雾山脉外长成这样！
这带给人的震撼可就比在野王藤领土中看到遮天巨藤强烈无数倍了。
“是门主给的那道印纹。”猎灵声音响起。
伴随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原本肆意生长着的巨藤正往回缩。
不过这回它的藤条再怎么缩小，都不可能如先前软细了，藤条上泛着坚韧光泽，藏都藏不住。
忽而，一根藤条飞速拍出去，好险擦着林凡拍到地上。
程烟寒一惊，正要问猎灵做什么。
林凡已双眼一瞪，却不问猎灵，只一脚踩住地上钓竿，蹲下弯腰，也不急着将钓竿完全拿起，只慢慢地提着钓竿起身。
猎灵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收回藤条。
程烟寒本想问，可见状料得湖中有动静，便屏气凝息站着。
林凡借着起身的动作，缓缓扯动鱼线，时快时慢的，极富节奏。偏这节奏也不时变化，令人摸不清头绪。
他最后也没完全站起，而是维持着一个近似马步的动作，下盘稳稳当当，方继续和湖里咬着鱼钩的鱼斗。
猎灵此时则已缩小了许多，也不复先前那大蘑菇的样子了，只余一根藤条，末梢靠着程烟寒，安安静静地等着。
蓦然间，林凡一挥鱼竿，连着鱼线高高扬起！
啪嗒！
一条看上去就有几十斤重的大鱼被狠狠提起，摔落地面。
大鱼还活着，不住弹跳着，似是要挣扎回水里。
林凡扯动鱼线，就将跳得离湖边近了些的大鱼拉到自己身边，已做出判断：“草鱼。”
那条鱼似乎也知道自己回不到湖里了，使劲拍着尾，往林凡脚掌拍去。
林凡嘿嘿一笑，伸手手往大鱼脑袋上一拍，便把大鱼拍晕过去。
他一边熟练地从鱼嘴取下鱼钩，一边说：“这条鱼就带回去煮个鱼汤吧，接下来再钓些中等大小的，钓满一桶，就好回家了。对了，灵子，你刚才说小寒给你的印纹？”
“对。”猎灵小花点了点，“这印纹一进入我身体，我就觉得之前一直压着我的禁制散开了。不过我一直习惯在这种禁制下生长，它忽然消失，我反而一时控制不住，好险没将这里的生机吸收太多。”
的确，猎灵刚才的肆意生长，仅仅破坏了湖边草丛，当真影响不大。
林凡若有所思地扭头看着程烟寒：“我之前让你收猎灵入门，给它个身份，你就弄了这东西出来，没上报司天监？你之前总不会连丫丫都没有报去司天监吧？不对，说错了，你总不会连要报给司天监这事都不知道吧？”
压根不必程烟寒回答。
林凡只看他满脸茫然就全都懂了。
“朝廷很久以前就建立起了俢籍管理制度，加入仙门也好，当散修也好，登记在俢籍上的，才称得上正经修行人。妖修、鬼修，乃至魔修，只要有去司天监登记俢籍，那就算纳入管理，不能随便捕杀。”
“只不过妖修等往往还需要拿出自己不曾作恶的证据，还要经过漫长审核，要拿到俢籍难度极高罢了。我没让灵子这样做，就是因为灵子之前离不开黑雾山脉，不可能去司天监登记。”
猎灵忙问：“那是不是要去都城才能登记？我现在能去登记吧？”
它过去被猎藤同类排挤，全靠书生留下的书度过了悠久时光。又因山野之中，纵然也有些妖修，或是有些灵性渐通的生物，又有大耳朵带着一群食骨鼠环绕左右，终究不能算作他同类，难以和他真正交流，因此他在漫长的孤寂中，渐渐对书中形容的人类繁华世界心生向往。
过去他差点为林凡所伤，却在知道林凡能和自己说话后，立刻对林凡态度大变，也正有这等缘故。
林凡斜眼看它：“你去都城？怎么去？”
猎灵兴奋道：“我现在好像可以分出一小根藤条，它可以走去赌城呀！”
它如此说，藤条上还真长出白色触须，继而扎入地面，化成根茎，再长出另一根小藤条。
一时间，一大一小不曾相连的两藤条一起旋转起舞。
林凡，默。
猎灵乐滋滋地拿小藤条碰了碰他：“林大官人，人家做到了哦！以后可就能到外面玩了呢！要是再修炼段时间，我可能还能分出更多棵藤条呢！”
林凡哼出气来，猛地伸手将它大那根藤条拽了拽。
猎灵哎呀地叫了声，小藤条一下子长回大藤条上了，整根藤就往程烟寒身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