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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被小心的抱起了，脑袋靠在那人结实的胸膛上，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透过薄薄的衣料，她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声。
风在耳畔喧嚣，四周的场景在急速的拉远。最终她被带到了某个地方，有一个人跑出来迎接了他们。
那个人对她说了很多，声音急切而担忧，还对她使用了反转术式。为了不让她继续担心，她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是她的回应好像并没有让她得到宽慰。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说了什么，其他人沉默了，似是默许了什么。
似乎除了他们外，还有另外两个人在担心着她。为了不让那两个人担心，他们决定让她在另一间屋子住一晚。
抱着她的那个人似乎被同伴警告了什么，他大声的嚷了回去，然后用脚踢开了房门，走了几步后将她被轻缓的放在了床上。
“紫酱。”他说道，“来抱一下。”
“……”
“乖。”
五条悟就坐在她的旁边。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一下下的抚过她的发丝。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并不想哭。”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肩。然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我只是突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上条紫一边说着，一边收紧了环抱着五条悟的双手。
“为什么我和父母长得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小时候我和身边的同学如此不同。”
“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自己忘掉了什么，却永远想不起来——而这份感觉随着年龄的增加越发明显。”
“人们的成长总是伴随着记忆的累积。只有我的却在不断的失去。”
“这一切，今天我全都明白了。”
八岁至十四岁。这一时期人类的大脑神经发育的速度减缓，大脑处于“突触修剪”的阶段。
突触建立的最初通路标志着某种能力的形成。而在修剪后将确定永久通路，将决定大脑将以何种方式思维、感觉和行动。过量突触的存在是大脑可塑性的基础，修剪后，关键发展期即结束，大脑不能进行进一步升级，而只能使用原有通路。
也即是这一时期，人类的思维方式逐渐定型，形成了“人格”。
也即是这一时期，上条紫发出了提问。
——我是谁。
多余的突触其实早已修剪完毕。展现在十四岁的她面前的不是独一无二的“人格”，而是早已属于某个人的剪影。
“我想不起来她是谁，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所以我开始追随着她早已留下的人格，开始执着于帮助他人。”
“我帮助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但他们其中大部分都忘了我，亦或是我忘了他们。”
“记忆近乎没有积累，几乎没有任何能证明‘我’的东西。”
“即使是悲伤和喜悦，我也分不清那究竟来不来自于我自己。”
上条紫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她并不是在宣泄，然后在阐述一个自己刚刚发现的事实。
但她环抱着五条悟的双手却那么用力。仿佛一旦松开又会陷入那永无止境质疑自己的过去。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千言万语，在五条悟的耳中汇聚成了这一句话。
五条悟轻叹了一声，有些感慨的说道，“不用谢。”
“哈？”
上条紫惊了。她松开了抱着五条悟的手，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对你道谢了？”
“嘿嘿。”
上条紫面无表情的看着嬉皮笑脸的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在这漆黑的夜里她只能隐约看见他的模样。
那双微垂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熠熠生辉。而他的笑容却并没有他的笑声所表现的那么张扬，影影绰绰，反而显得有些悲伤。
“如果我们能再早一点相遇……就好了。”
五条悟的声音低而深沉，很是感慨。那双湛蓝的眼眸仍凝望着自己，似是倒映着月光的湖面，盛满了清澈的情感。
“说不定我们其实早就见过了。”
上条紫迎着目光，故作深沉的说着，“甚至于相伴彼此渡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只不过恰巧我们两人都忘了。”
“怎么可能！”
湛蓝的眼睛猛地睁大，五条悟无比做作的大声反驳道，“我可是记得八岁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包括小时候穿女装把禅院直哉骗出来然后暴揍一顿。”
“虽然不知道禅院直哉是谁，但‘五条悟’果然是一个从小时候开始就很不妙的人呢。”
“哈，我就当是夸奖了。”
“悟。我可以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吗？就这样借你的肩靠一会儿。”
“可以哦——啊，要不要试试膝枕？”
“你不是JK，所以我拒绝。”
“JK哪有DK好——麻烦帮我递一下那边的漫画谢谢。”
“给。要去帮你开灯吗？”
“不用了，暗一点氛围更好吧。”
“但那么暗你怎么看漫画？”
“靠气势。”
上条紫不说话了。
就当六眼在晚上也能看到吧。
……
夜色如洗，秋风微凉。靠着五条悟的上条紫大部分时候在发呆，偶尔想到什么则会开口聊几句。
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合在了一起。每当上条紫提问五条悟就会插科打诨般的回几句，然后两人的聊天就在互相吐槽中结束。
夜已经很深了，但上条紫却仍很清醒。
说实话，枕着五条悟的肩膀并不怎么舒服。那形状美好的锁骨和胛骨实属中看不中用，磕的很。
“悟。”
上条紫唤了一声，难得有些犹豫的说道，“你还记得加茂宪伦说的那句话吗。”
“他说我虽然自己感觉不到，但我和天元一样，随着术式的反复使用无疑是在进化着。”
“如果获得了‘阳’的天元进化的是肉.体，那获得了‘阴’的我，进化的会不会是精神呢？”
“‘随着术式的使用’……会不会不仅仅局限于因果的改变，‘失去记忆’其本身就是我进化的——”
上条紫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将脑袋从五条悟肩上移开，小心的撑起身体。
五条悟的床是靠墙摆放的。此时他的半边身子正倚着床头，白色的脑袋抵着墙，睡着了。
那双湛蓝的眼睛已经合上。他的唇微张着，发出轻而缓的呼吸声。
疲惫和困倦难得坦率的流露在他的脸上，那本半开的漫画落在他的腿上，恰好被他垂下的一只手压住，没有掉在地上。
——抱歉。
对着睡着的五条悟，上条紫无声的道歉道。
所谓的看漫画不外乎是找点事让自己打起精神罢了。她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即使再怎么太平，作为“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还是永远有着做不完的工作。只不过他将这些工作全部压到了晚上，这样他就能在太阳升起时故作精神饱满的陪着她。
——谢谢。
浅色的唇一张一合。她对着他再次道谢。
——谢谢你一直记得我。
——谢谢你一直帮助我。
——谢谢你没有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去。
将漫画合起，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上条紫揽着五条悟的肩，尽量动作轻柔地帮他躺下身体。
只不过她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臂力和低估了五条悟的体重。关键时刻她一个失力让五条悟的脑袋狠狠砸进了枕头里，还很过分的往回弹了一下。
“……唔。”
少年原本舒缓的眉头猛地蹙起。就在上条紫下意识屏住呼吸的时候五条悟伸长了胳膊，一把揽过被子，将脸狠狠的埋进了被子里。
“……”
把脸埋进被子的五条悟似乎哼哼唧唧的说了什么。第一遍上条紫没有听清，第二遍她凑近了身，将耳朵贴在一旁的仔细听着。
——我喜欢你。
“……”
上条紫站直了身，望着五条悟的目光一瞬间极为复杂。
如果五条悟清醒的时候说出这句话，那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现在，她能肯定这个“喜欢”后面的“你”指代的谁。
但现在五条悟睡着了，说不定还做起了梦。
所以，还是，算了吧。
将某人的告白无比潇洒的置之脑后。上条紫小心的从他手里抢过被子，铺开盖在他的身上，然后细心的掖好四边。
现在回自己房间可能会吵醒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好在高专的学生宿舍多的就是没人用的空房间，她可以随便找一间住一晚，反正里面也有一次性的生活用具门也没有上锁。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玻璃，在房间里留下些许光亮。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上条紫收回了搭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再次就着月光走到了床边。
淡紫色的眼眸低垂着，她安静的看了一会儿五条悟。对方表情宁静睡得很沉，完全没有会醒来的迹象。
她对着他的睡脸伸出手，用手指拨开了他额前的刘海，然后俯下身，落下轻柔的一吻。
——晚安。
温柔皎洁的月光。只有两人的夜晚。
对着已然熟睡的五条悟，上条紫在心中低声的祝福着。
——祝你有个好梦，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