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十二月初四,冰花节到了。
洛云初早早起床洗漱,吃了一碗秋桑亲自煲的膳鲍花胶羹,便换好了衣服,坐在铜镜前等着梳头。
自打回府之后,秋桑心疼她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更不曾有什么进补的食物,眼下条件好了,便日日换着花样给洛云初做营养羹,竟活生生让洛云初看起来圆润了些,尖尖的下巴也附上了一层薄薄的脂肪,整张脸看起来更莹润了些。
少女一日日成长起来,五官也越发明艳,竟是一日赛过一日的媚。
洛云初本人倒是不甚在意这些,还心心念念着方才那碗早膳。
“秋桑啊,膳鲍花胶羹做起来可麻烦?”
麻烦的话,她便不吃了。
若是不麻烦,倒是可以再央秋桑明日也做一碗。
秋桑一边仔细地为她梳起一侧的碎发,一边道:“不麻烦,姑娘想吃,奴婢随时都能做。”
“那便好。”洛云初笑了起来。
只有和秋桑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稍微卸下心房。
而这样真实不掺杂任何心计的笑,秋桑也好久没看到过了。
很快梳好了头发,主仆三人便齐齐出了门。
今日,仍是雪花飘飞的天气。
洛卿卿,洛鹂,还有一众庶女们,都早早地等在门口了。
见洛云初三人姗姗来迟,洛鹂立刻出言讥讽道:“当真是托大,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人。”
洛云初闻言,了然地勾了勾唇,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么?是我迟到了么?”
洛鹂脸色微微一僵:“不然呢!”
但又好似有些心虚似的,一跺脚去了洛卿卿身边,微微拔高了声音:“二姐姐,咱们身份相同,我与你坐一辆车。”
洛卿卿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洛云初,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
末了又对洛云初道:“三妹妹,这马车小了些,三个人坐不下,我原想着与你一道的,如今只能委屈你坐我们后面这辆了。”
还是熟悉的白莲花的味道。
洛云初勾唇一笑,并不拆穿:“没关系,二姐姐和四妹妹感情好,不必考虑云娘。”
又将话头递了回去。
当真是狡猾!
洛卿卿心中暗恨,面上却一点不显,与洛鹂一道上了第一辆马车。
赵怜和尤氏在下头叮嘱了半天,仍是不大放心。
洛云初便了然笑着上了第二辆马车,秋桑和降香也跟了上来。
有意思。
今日的洛卿卿,倒是有几分前世的味道。
老谋深算,又擅长祸水东引,利用了别人还能落下个美名,顺便,还能给仇人添堵。
如此,才好玩。
洛云初这样想着,却没发现降香和秋桑看着她的神情,面面相觑了很久。
“姑娘?”
一阵甜香扑鼻而来,洛云初垂眸,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食篮。
“姑娘,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降香收回篮子,放在膝上。
“对了,难道说原本不是巳时出来,而是辰时?”
跟了洛云初这样久,也见了不少后宅的勾心斗角,这种故意告诉错时间的手段,不过是最低端的雕虫小技罢了。
真正识别不出来的人是少数,多半就是为了恶心人。
洛云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降香真是进步越来越大了。”秋桑也打趣道。
降香红了红脸,目光却倏然严肃起来:“姑娘身边危机四伏,奴婢要保护好姑娘,自是要多多学习些。”
“降香……”秋桑一时有些动容。
洛云初抿了抿唇:“放心,你们是我的人,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顿了顿,又道:“记住,若是有朝一日我身陷险境,而你们能出逃,便不要管我,只管逃命去。”
“姑娘!你说什么呢!”秋桑连忙呸了三下。
“就是,奴婢是姑娘的丫鬟,怎能危急关头丢下姑娘去?便是拿奴婢的命换姑娘的命,也是愿意的!”降香更是侠肝义胆。
洛云初无奈地笑了一声:“若是我身处险境,对方定是冲着我来的,便是你丢了小命,对方也不会放过我。”
“只有你们逃了,出去请来救兵救我,我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便是白白送了性命,也救不了我。”
降香这才点了点头,以为洛云初说得有道理。
马车动了,洛云初也不再说话,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垂眸盯着水葱般修长的十指,洛云初眼中的光明明灭灭。
方才说的是真心话,但也并不完全是真心话。
若是能救下她固然好,若是不能,总归是保全了两个丫头的性命。
重生一世,她的命运轨迹必然是一路充斥着血腥和诡计的。
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性命不保。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认下蒋家人,不敢再将蒋家扯进这蹚浑水的原因。
错误已经发生了一次,她不想再来一次。
哪怕最后不能报仇,总归牺牲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蒋家所有人,还有秋桑和今生的降香,本来就不应该与她这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为伍。
总归,这辈子,不要让秋桑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降香又是半路被扯进来的,更不能为自己白送了命。
……
冰花节在城西举办,是以一行人从城东到城西是要走一段路的,幸好秋桑周到,带了些糕点来,洛云初半途有些饿了,便就着热热的驼奶吃了些糕点。
“姑娘,听说冰花节要展示才艺,我见二小姐和四小姐都偷偷在院子里练呢,怎么没见姑娘练点什么?”
降香嘴里含着糕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秋桑闻言变了脸色:“降香!莫要胡说!”
自家姑娘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看书识字都不曾学过,如今能看书已经是奇事,哪里还能会什么才艺?
她不说,也是为了不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京城贵女,哪个不会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
若是不不会的,便是再怎么好,也会被人在背地里说一声“草包”!
经降香这一提,秋桑忽然又有些后悔,不该撺掇姑娘来的。
四小姐本来就不安好心,若是当众让姑娘出丑,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