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沧无论穿着还是神情,都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蒙着眼,背着二胡,一身黑袍一丝不乱,长身挺立,脸色清正的坐在二人凳上。
黑摩拿着根拇指大小的竹杖,站在明沧后面。
只是她没有穿那性感的黑裙,是一身与她鳞色黑白相间的横条裙子。
见我出来,看不出半点蛇妖的样子,还朝我大大方方的笑了笑。
一般算命先生,都会找个牵杖的人,如果收了徒弟的话,就是徒弟牵杖。
没有徒弟的话,就是老婆。
这是昨晚将那片鳞给了明沧,所以得了明沧的信任了。
我打量了一下明沧和黑摩,看起来还真像算命的夫妻档啊。
只是他们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四五十岁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夹了个男式手袋,头还上还支棱着一幅墨镜。
见到我穿着身带血的寿衣出来,那中年男人吓得“哇槽”一声。
朝梅姑道:“你这徒弟是……是……”
他那张脸都吓得扭曲了。
明沧倒是将“盲人”装得很像,似乎根本没看到我。
还是黑摩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总感觉他那蒙着黑布下面,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不过看明沧和黑摩的互动,倒是真的挺像算命的两口子的。
但实在一身太过狼狈,朝梅姑沉声道:“我先去洗洗。”
“等你出来谈。”梅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了个小板凳,自顾的坐着。
我换洗的衣服,昨晚就清好了。
不过是洗洗,倒也挺快。
就是身上伤口太多,冲水的时候,痛得好像所有的伤口都在抽筋。
看着身上一个个被咬得发黑肿起的伤口,有的地方还有些痒。
我先是抓了抓,有的拇指大小的肿包,抓的时候,习惯性的用指甲掐了个“十”字,可没一会,那印就被肿没了。
想着终究是毒血,我干脆拿着锉刀那些肿包划了道“十”字,将黑色的毒血挤出来。
在水的冲洗下,等血水变成鲜红了,才算可以。
怪的是,水声哗哗响,我总感觉有谁看着我。
扭头看了几次,却什么也没发现。
可想到那铁棺都能爬进蛇鼠,实在有点心慌,也没心思洗了,急急的将伤口处理了。
不过等我洗完的时候,才发现浴室的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一个医药箱。
说隐蔽吧,也不隐蔽;说不隐蔽吧,如果不是我在铁棺中不见光睡了一晚,想多看看光,都不会发现。
梅姑还是这样面冷心热,在外面给我不就好了,还偷偷放在浴室的窗台上。
我拿着医药箱,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胡乱擦点酒精什么的消消毒,也没心情搞什么纱布了,拿着创口贴给贴上。
那酒精有点怪,浇在伤口,都没有那种刺激的痛感。
可我闻了一下,酒味还是有的。
而且清洗过伤口,好像没这么痛了。
蛇咬我倒不怕,阴水蛇都咬过,没毒死我,明沧给我喝的那个汤,好像对解蛇毒很好。
不过老鼠咬的,该去医院打个疫苗什么的。
等我贴了一身的创口贴出去,就见外面的人还坐在那里。
这搞得我有点受宠若惊,见梅姑瞪眼过来。
想着自己是个“徒弟”,忙拿了碗给他们都倒了水。
其实也没烧,就是井水。
实在是梅姑家没人来,别说一次性杯了,连个现成的杯都没有。
只是我端着水递给明沧的时候,明沧好像没看到,反倒是黑摩伸手来接,还甜甜的道谢。
那中年男人倒是瞥了我一眼,倒三角眼里闪过丝丝猥琐的光芒。
伸手来接水碗的时候,还双手来捧,可那样子,明显就要来摸我的手。
这么明显的想揩油……
而且还很急切,我本能的想避开。
就听到那中年男人闷哼一声,站起来的脚好像一弯,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我想到当初才来梅姑这里,手腕也被梅姑扎了一下。
看那中年男人的样子,怕是着了梅姑的道了。
她还是护短的吗……
转身将水碗放在窗台上,正要老老实实的站梅姑身后,就见黑摩眼带阴狠的看着我。
搞得我莫名其妙,毕竟刚才还装清纯甜美,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阴狠了?
这是见我没被揩到油,就这样了?
我也懒得理她,站在梅姑身后,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伤口,老老实实的等梅姑开口。
老一辈当徒弟要求很高的,毕竟一日如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不是说说就行了的。
当徒弟要给师父洗衣做饭,一切行事,都要看师父眼色。
我也亏得从小被我爷爷念叨,要不都不知道这么多规矩。
等那中年男人爬起来,他还诧异拎着裤脚,揉了揉脚踝:“刚才好像有什么缠住了我的脚踝!”
只见他脚踝上,有着一圈细若发丝的青紫色,就像被什么细细的东西勒紧过。
那细小的样子……
我不由的抬头,避开明沧的脸,看着他后背上的二胡。
那像是被明沧那条钢丝弦给勒了一下啊……
“所以先生说得没错吧,彭哥你最近走背运,走路都会被拦脚。”黑摩盯着那彭哥的脚踝,抬眼冷冷的扫了我一眼。
我听着“彭哥”,感觉有点熟悉,就不知道和那个体内有阴水蛇的“彭姐”是什么关系。
正想着,就听到彭哥低咳一声,一脸紧张的看着明沧:“那如果真的给我家那死婆娘,先准备寿衣冲白喜,就会没事了吗?”
“嗯。”明沧低嗯了一声,伸手在凳子上摸了摸,端着水碗抿了一口。
就这一个小动作,站在明沧身后的黑摩,又抬眼瞪了我一眼。
被一条毒蛇瞪,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我瞥了一眼明沧和黑摩,不知道他们去而复返,是怎么个意思。
还是低头凑到梅姑耳边:“这是什么活?”
梅姑倒是没有再端着,扭头朝我低声道:“这男的老婆体内有阴水蛇,估计就是你见到的另一个,好像要死了。但我昨晚发现,镇上似乎多了好几条阴水蛇,至少四五条。”
这一晚上就多了四五条阴水蛇?
阴水蛇到底有什么害处,我暂时不知道。
可好像连明沧,都对阴水蛇没有抵抗力,闻到阴水蛇的气息都会有反应。
当初旅店聚集了那么多蛇,就是因为三条阴水蛇聚在那里,散发了气息,才将那些有些修为的蛇引来的。
而且据吴芳芸说,与身带阴水蛇的女子交合,对蛇有好处。
想到戚夫人她拿出来的那条阴水蛇,好像只要放入体内就可以了。
但这阴水蛇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镇上突然多了这么多阴水蛇,怕那些蛇又是一团乱。
据柳化川说,这边蛇的修为都不行。
而且现在胡家祖坟被毁,那里以前聚集的龙气泄露。
突然有多了四五条对蛇修行有好处的阴水蛇,总感觉这时机有点不太对。
怪不得明沧也关注这件事情了。
我不由的朝明沧看了一眼。
可一抬眼,却发现明沧蒙着的眼睛似乎直直的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