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伸过去接碗的手,顿了一下。
低头看着梅姑:“你帮我找到的,就是那胖姑娘的坟?还得我自己去刨?”
我还以为,她找到帮我引出肚子里这团气的办法了呢。
“找到坟很不容易了呢。”梅姑将碗朝我手里一放,冷呵呵的笑:“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的不?”
我老老实实的摇头,这难道不是问到的?
不过这种枉死的人,一般不会入祖坟,都是偷偷找个地方埋了的。
梅姑一见我摇头,立马就耸了耸肩膀,扭了扭腰,居然伸了个大懒腰。
一副要从头说来的样子:“那胖姑娘叫胡子希,其实比你还年纪小,今年才成年。”
我听着算了一下,出事的时候是前年,怪不得她家里这么生气,这么小就生孩子了!
“她家里原先条件不太好,加上从小就胖,一直被人叫胖妞,就有点自卑,畏畏缩缩的,所以也没什么朋友,成绩也不太好。”梅姑脸上有点唏嘘。
腿缩了缩道:“后来胡家村养蛇,她家也就是跟着做点事,挣大钱的也不是她们。她父母还骂她,成绩不好读什么读,一个女孩子读这么多书也没有用,还不如不读了回胡家村养蛇,省了学费,至少多挣一笔钱。”
“可胡家村每家每户都盖了新房啊?应该很有钱了啊,还在乎那点学费?”我记得进入胡家村的时候,那排场很可以的。
梅姑瞥了我一眼:“胡家村挣大钱的肯定是有的,其他跟着混的也不少,每家每户一年十几二十万到至少应该有的,要不然胡子希家里也不会想让她回去养蛇了。”
“她还有个哥哥,家里就想着她鼎力帮着家里多挣点钱,到时她哥娶媳妇什么的,能再盖一栋房子。”梅姑呵笑了一声,瞥眼看着我道:“多少年的老传统了,是吧?”
我听这里,只是有点沉默。
感谢我爸,条件不允许,只生了我这么一个。
梅姑估计是查得太多了,坐在凳子了幽叹着。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天也没这么快亮,干脆就陪着她坐着。
胡子希是很怕蛇的,可为什么也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深究,反正她就是不愿意回胡家村养蛇。
她家还因为这事,打过她,更甚至把她推蛇坑,说是见多了,摸多了,习惯了、就不怕了。
但胡子希吓晕了过去,打死也不去养蛇。
就算不读书,她就想出去打工,就算还家里这些年的学费钱了。
可她还小,加上镇上很多初中毕业出去打工的,暑假出去,过年回来肚子里已经有娃娃了,有的甚至再也不肯回来。
到时别说要彩礼什么的,嫁得远,几乎就是丢了个女儿。
所以家里人就不给她办身份证,不准她出去。
也就安排了胡子希在那宾升酒楼上班。
但因为她没有办银行卡,工作也是她爸安排的,所以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她爸去酒楼领现金,每个星期只给她一百块的零花钱。
理由是吃住都是现成的,一个星期一百块买零食就够了。
其实就是不肯给太多钱在胡子希手里,怕她拿着钱跑了。
“她其实也感觉到过肚子不舒服,孕吐,后来的胎动胀痛,她都有感觉。”梅姑瞥眼看着我。
呵笑道:“她想过去医院,但没钱。她孕吐,家里人说是吃多了,吃坏了肚子。肚子大了,胀痛,家里说她在减肥了。”
“还骂她,胖成那样,吃也不知道节制,跟头死肥猪一样。她爸还得意,把她送到酒楼上班很合适,吃得多,喂猪一样,随她吃。”
“后来她生下那个崽,发现肚子里还有胎动,家里人也没带她去医院检查,只说都生下来了,哪还有!”梅姑伸手搓着大腿。
转眼看着我道:“我去看过酒楼的宿舍,除了她根本就没有人住。上班的都是镇上人,下了班就各回各家了,只有她不愿意回胡家村,住在宿舍。”
“她也不是当天出事就被发现的。”梅姑呼了口气。
冷呵一声看着我道:“她没去上班,酒楼打电话给她爸妈,因为她没有手机。她爸妈也没当回事,还是事发后三天,是发工资的时候了,她爸过来拿工资。”
“听说她一直没来上班,那个月要被扣钱,这才去宿舍找她。”梅姑撇了撇嘴,半偏着头。
看着我道:“你明天去挖坟的时候,先去宿舍楼那里看看。以前是计生办的家属楼,现在就是栋废楼,还是危房。她的被子都没收,上面全是血。三天……”
梅姑冷呵一声,站起来,朝我摆手道:“胡清颐,我原本找了个鹅蛋引了厕所那鬼婴寻母,一路找过去的,想着尽量解决你腹中那股子生气,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我最近很多年,没有接活了,找我的,都是有钱人。可没想到,一个女孩子一生就这么卑微,凄凉。无论生与死,都没有人重视过她。”梅姑拍着肩膀。
朝楼上卧室走去:“她每个星期一百的零花钱都没舍得花,存在那里,打算给自己买部手机。现在什么年头了,呵!一部手机……”
“她爸妈就是怕她用手机联系外面,跑了。怕她用手机知道了花花世界,再也不听管教了。管教啊……”梅姑摇晃着脑袋,慢慢的转过楼梯口,就不见了。
我突然发现,梅姑今晚的话有点多,不像她。
而且她似乎对于胡子希的事情,感同身受,更甚至知道胡子希藏了钱?
可一想到,胡子希剖开了肚子,躺在床上,死了三天。
她爸会发现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旷工,扣了工资……
一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三天,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
生与死,都似乎与这个世界没有太大的关系,都是悄无声息的。
我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坛子,突然感觉自己挺幸运的。
虽然遇到很多怪事,虽然身不由已,可从小我爸和爷爷都尽可能的对我好。
梅姑回来了,我就将门窗什么的都关好。
也没有睡铁棺,就到二楼的竹凉床上躺着,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梅姑既然说让我去刨坟,肯定是找到了办法。
晚上还有点熬,白天得睡好。
肚子里这团生气,不解决掉,我就算一直守活寡倒也没什么。
可每次明沧碰到,我就感觉很那个……
所以能解决就尽量解决吧。
而且我隐约感觉,胡子希这么抗拒养蛇,是有原因的。
躺在床上,我握着锉刀,眯着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自从躺过铁棺,间歇性的眯眼睡后,我已经习惯着快速入睡了。
只是睡得正沉,我隐约好像做梦了。
还是那间古香古色的房子,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细心的擦拭着镜子。
我依旧是借着镜子看着她,怎么努力也转不到正面。
正看着,她身后出现一只手,捏着她的手,一点点的带着她的手擦着。
女子的面容我依旧看不清,可那双蛇媚眼在镜中顾盼生辉,更是愉悦的低呵呵的笑。
那人是站对着镜子的,我看不清他的脸,可那双手……
晶莹如玉,修长均称。
赫然就明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