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每次说话都总是喜欢用隐喻，我直接与她对视：“肉芽是怎么养出来的？”
“这种蛊并不是很好养，第一代其实就是我们常见的蛆，可经七代养育就成了现在的肉芽。”梅姑看着那些肉芽爬到胡海月脸上。
然后才看着我道：“蛊寨有很多蛊师都是自己的身体养蛊的，这肉芽就是其中之一。”
“第一代的时候，蛊师在自己身体剜一个洞，将普通的蛆卵埋进体内，蛊师用血温将蛆虫孵化出来后，再关在一个纱制的笼子，将笼子放在暗室中，蛊师每日用少量的血喂养，这些蛆因为食物少，最后还是有一些会饿死，然后被同类吃掉。”梅姑脸色好像很沉静。
我听着就已经感觉喉咙里发痒了，不知道梅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还说得这么仔细。
可她却依旧道：“等第一代存活下来的蛆化成了蝇，再产卵的时候，蛊师依旧将卵放在自己体内孵化。再像第一代那样，纱笼、暗室、少量人血，就这样一代代的养着。”
“等到第三四代的时候，其实这肉芽已经不再像蛆了，颜色也和现在你看到的差不多，不再是那种米白色。可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养到七代，才是真正的肉芽吗？”梅姑转眼看着我，眼里尽是认真。
我只感觉胃里翻滚，不解的道：“这些蛆在人体孵化，以人血和同类为食，按理说养到几代后，非人血人肉不食的啊？怎么会……”
这会几只爬到胡海月脸上的肉芽，就好像被洒了盐的蛞蝓和蜗牛这种，慢慢的融化了。
胡海月那没皮的脸上，好像糊了一层肉色透明的黏液。
“对啊？为什么呢？”梅姑拿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竹篾，将那些黏液刮平，布满胡海月的脸。
冷笑道：“其实在三四代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蛊师也是一代代的试验着。三四代的时候，如果将肉芽靠近其他的活物，它们是不会吃的。一旦靠近人体，它们就会疯狂吞噬，恨不得直接将一个人全部吞下去，活活的将自己软软的身体撑爆。”
“就像你说的，非人肉人血不食，这是它们的抗争。”梅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我听着突然发现梅姑说的意思是什么，不由的眨了眨眼。
梅姑却好像没发现，依旧自顾的处理着胡海月脸上的肉芽。
朝我沉声道：“可到第六代的时候，它们就慢慢变得温和，到第七代的时候，靠近伤口，它们就会融化自己，让伤口愈合。”
“大概是它们一代代的被人用温血孵化，又吸食着人血，从原先抗争无效，就开始妥协。最后慢慢的认为自己就该是人体的一部分吧。”梅姑说到这里，沉眼看着我。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胡清颐，你说想做自己。可这双蛇媚眼，是不是感觉很好用，慢慢的也沉迷其中了？”
“一旦有了这种错觉，你就会和这肉芽一样，慢慢融于人体，失去了自我。到那时你就不再是胡清颐，只是柳家蛇媚眼。”梅姑轻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最近太过关心柳家的事情了。”
我听着梅姑的话，感觉她知道了什么。
苦笑道：“我将明沧封在了镜子中了。”
梅姑只是轻叹了一声：“这是你和他的事情。”
然后朝我道：“你去休息吧。”
我背着背包朝外走，可走了几步，就听到梅姑道：“你眼中那个东西，让你看到了什么吗？一个区区的小镜魔，是困不住明沧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竹篾依旧在胡海月的脸上刮着，将那些肉芽的黏液刮平。
胡海月现在的样子，和被剥了皮的柳容春很像。
我不由的沉了沉眼，朝梅姑道：“柳容春可能真的用她的死作局，骗了明沧。”
梅姑听着我的话，手里的竹篾好像压了一下，就算是昏睡中的胡海月都痛得眼睛抽动。
她好像连头都不敢抬，低声道：“怎么这么说？”
我嗤笑道：“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范老太七岁那年，看着没皮的柳容春倒着从胡家祖坟爬出来。”
“柳杀秋闭关应该不会太久吧？而且她一出关就知道柳容春出事了，肯定是明沧事先安排了什么，这其中不会超过一年，对不对？”我沉眼看着梅姑。
低笑道：“明沧被剥皮困于胡家村，其实就是为了柳容春腹中那个孩子能安然出世。”
“普通人怀胎十月，就算柳容春怀着明沧的孩子要更久，但明沧为了孩子自愿被困人皮，埋于胡家祖坟，总不会超过怀胎十月之久吧？要不然他出来，柳容春孩子都生了，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明沧也不是那种谋划不周全的蛇。”
“所以柳杀秋其实就是明沧留下来的闹钟。”我盯着梅姑。
轻呼了口气道：“范老太还没有一百岁，就算她一百岁，她七岁的时候，也是1928年。可明沧被剥皮制二胡是民国三年，也就是1915年。”
“这中间隔了至少十三年，可笑的是，明沧和柳杀秋将外面闹了个天翻地覆。十三年后，七岁的范老太看着柳容春被剥了皮，还隆着小腹从胡家祖坟的箱子里爬了出来，你说怪不怪？”我盯着梅姑。
沉声道：“而且镜魔帮我看清了以血封镜时的柳容春了，那时她已经没有皮了。她既然能回到那间房子，以血封镜，就证明她是自由的。”
“在明沧以为她死了的十几年后，一直在找她的死因，为她报复柳家的时候，她却并没有去找明沧，反倒用血封镜，封住了她那一世的记忆，骗了明沧。”我低嗤一声。
轻笑道：“也就只有柳容春这种人，能骗到明沧了吧。”
梅姑手里捏着的竹篾“啪”的一声，直接捏破了。
我看着她的手，拎着琴箱，直接上了二楼。
梅姑和明沧的关系有点微妙，似乎和柳容春关系也不错。
我跟她说这里，她肯定会告诉明沧的。
明沧想从镜中看到的，也是这个吧。
可我没有心思再去管明沧和柳容春的事情了。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柳容春，可我蛇媚眼发动的时候，总能看到她。
但就像梅姑说的，太久了，就沉迷其中，慢慢的失去了自我了。
就算再清醒，我有时也会认为，自己就是柳容春。
可我不是！
我将琴箱放好，躺在竹床上，将从万老师家里拿回来的那些胶卷打开看，特意叫出镜魔。
镜魔到了梅姑家，好像又发现了新世界。
听说让它给我看胶卷，还有点不耐烦：“原来我是给你打工的啊。”
不过也没有消极怠工，直接帮我看了。
镜魔能观人心，洗个胶卷应该挺容易的。
我直接拉到那个合照，朝镜魔道：“你应该能还原吧？就像洗照片一样？”
镜魔一边哎哎的叹气，可跟着我眼前就闪过了那拍照时的画面。
但怪的是，在那合照中，我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一个二十年，没有半点变化的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