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躯体的声音虽然有点微哑，还有着一点长时间没有说话的迟钝，可语调语气与我在镜子里看到那个隆着小腹，痛苦唤着“明沧”的声音果然一模一样。
好像带着悲腔，又好像是无限的爱意。
我听着这声音，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波澜的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一声轻唤，心中还是一阵发酸。
原先我是抗拒成为明沧以为的那个替身的，可后来或许因为本命脊鳞，或许是像常叔说的，把明沧当成救命稻草。
我慢慢接受成为那个替身，就算心里清楚的知道，明沧是在布局，一步步引我进去，可我还是掉进去了。
直到从黑摩拿着那片本命脊鳞，告诉明沧说我不是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清醒了，会慢慢死心了的。
可明沧若即若离，而我眼睛总能看到柳容春，更甚至我用眼睛魅惑住柳杀秋的时候，她也失神叫我“阿姐”。
我又有点怀疑，或许那本命脊鳞就是柳月梦用来挑拨我和明沧的，我可能就是柳容春。
就算镜魔在那些底片里看到了柳容春，我心里还是带着侥幸的。
总想着柳容春那时可能就是去转生的……
就算刚才站到这里，明沧说柳容春就在那个箱子里，我还带着一种莫名的侥幸，可能那不过是明沧的错觉，那箱子里根本就不是柳容春。
就像考试的时候，明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可等到了发卷的时候，还是会莫名的希望出乎意料的有个好分数。
我一直认为自己清醒，知道自己不是柳容春，要区分开。
可真真假假看多了，果然和那些肉芽一样，慢慢的融化了。
直到现在，听到她那一声轻唤，我才知道。
明沧从见到那片本脊鳞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我不是，或许在更早前，就知道了。
后头无论是其他的什么，都不过是想借我这双眼睛找出柳容春的死因，找出柳容春！
原来，我真的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被他随意玩弄的棋子！
眼看着那具躯体醒了过来，她身上那些无皮蛇就像一根根绒毛一样蠕动着，看着让人恶心。
我目光本能的顺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往下看，小腹处并没有隆起。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真的像目先生所说的，生下来了。
而且她真的没有眼睛……
镜魔也感觉奇怪，在我脑中朝我唏嘘的道：“这算个什么？我以为以前在镜子里，见过那些人养小鬼狐仙，已经够恶心了的。是我见的世面太小，你们这尺度都玩得这么大的吗？”
柳容春似乎真的在沉睡中醒过来，慢慢扭转着身体。
她每动一下，那些无皮蛇就好像糊不稳的泥，也跟着扭动。
顾老太对着她一个劲的跪拜着，嘴里啊啊的说着什么。
明沧双眼闪着妖媚，脸上勾着轻笑，慢慢的朝着柳容春走了过去。
他们这一对，我不知道原先发生了什么，可就最近我到这边来的阶段，都发生了不少事情，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眼看他们就要对上，我拉着五妹朝后退。
可身后不远就是钢丝弦结的网，外面还有大火，我们根本不好逃。
五妹动手虽然厉害，可逃命这种还是不太行。
我只得打了个电话给柳化川，这个时候作为妖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明沧让我看什么，可我还是不敢让他发现我搞小动作，所以飞快的将手机调到静音。
五妹倒是很贴心的帮我挡着前面，可根本没有，如查明沧想看，他直接就能看到。
我将手机拨通，也不等柳化川接，直接瞥眼看着明沧那边。
他这会已经走到了柳容春身边，居然伸手去摸她那张由无数无皮蛇组合而成的脸。
“明沧……”柳容春声音依旧低哑，垂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明沧。
就在她低眼的时候，两条无皮蛇从她眼眶里滑落出来。
这种无皮蛇本身也是和柳容春一样，没有眼睛的。
我这才发现，这所有的无皮蛇，就好像是柳容春的身体化成的一样。
可在镜魔看到的照片里，她明明是正常的。
有皮，有眼，而且气质高洁且温柔。
怎么到了这里，又是这样鬼样子？
可就算柳容春变成了这幅鬼样子，明沧居然还是一脸深情的模样。
连五妹都不得不感慨：“明沧对这个柳容春真的是真爱啊。”
可她这话音一落，在我们旁边结成网的钢丝弦“哗”的一下，全部朝着那具由无皮蛇聚成的躯体飞快的扎去。
“你骗我！”明沧冷哼一声，原本那只轻抚着那具躯体脸的手，猛的化成了利爪，对着柳容春的头就抓去。
利爪之上，还火光涌动，眨眼之间抓着那一条条的无皮蛇在手里，就被烧得滋滋作响，刹那就化成了灰。
“明沧！”柳容春的声音温柔，低而沙哑的道：“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生气？”
这声音就好像有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扯着衣袖，一脸不知所措的问着。
光是听这声音，几乎能在脑中勾勒出一张温柔而明媚的脸。
“哇擦……”五妹看得惊叫一声：“这也太……”
她话还没说完，那些钢丝弦瞬间宛如一根根的利箭穿透了那具躯体。
等钢丝弦从那具躯体里穿过来的时候，每条钢丝弦上串着无数的无皮蛇。
像极了当初柳杀秋用一条草梗穿着的青蛙。
而那具躯体随着那些钢丝弦拉开，立马就散了。
鲜红的无皮蛇，宛如落地的蚯蚓一样，胡乱的扭动着。
那一条条结成网的钢丝弦“嗡嗡”的崩紧，然后缠在两边的桃上。
顾老太吓得不停的放声大叫：“啊……啊……”
我和五妹前一秒刚看见柳容春的头被明沧一只利爪给爪破，化成灰。
跟着就见一串无皮蛇就好像被穿着的泥鳅一样，哗的一下从我们眼前穿过去，缠在了身后的树林之上。
柳容春那用无皮蛇聚出来的躯体没有了，却依旧有着温柔的声音轻唤着：“明沧……”
“明沧……”
“明沧……”
这些声音无比的温柔，可听上去却宛如魔音灌耳。
我开始还没有发现是哪里发出来的，还是镜魔在我脑中道：“是那些蛇……”
连镜魔都有点瑟瑟发抖了：“刚才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经镜魔提醒，我和五妹朝着旁边紧绷着的钢丝弦看去。
就见那些被穿过的蛇根本就没有死，正吊在钢丝弦上，蛇尾像极了才下油锅的黄鳝，慢慢缠转着。
可那空洞无眼的蛇头，却都低垂着，发出柳容春那温柔的唤声：“明沧，我送了一个替身给你，你还不满足吗？”
我听到这里，只感觉心头一阵阵冷笑涌起。
所以我就活该当棋子？
他们就一个个的这样循环利用？
他们相爱相杀，还让我这个替身、这个棋子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