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魔窥探人心,平时它看不透林静的内心,可这会正是蜕皮的时候,林静要承受蜕皮之痛,还得要压制体内的相柳恶魂。
这种时候,内心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很容易被镜魔窥探到。
我听着镜魔的话,心头也是一惊。
这会林静嘴里那个沙哑的男声也低沉的道:“蛇媚眼啊,自然能更好的困住我们了。她太痛苦……”
我盯着那只幽蓝的眼睛,里面好像有着一条大蛇,似乎打算昂首而起。
蛇媚眼靠的是传神,我其实根本没有掌握过诀窍,但如果真的盯着看,那缕相柳恶魂似乎就是存于眼睛中的。
如果真的借着我凝神盯着的时候,涌到我眼中,也说不定。
林静本来就压不住了,她就算跟我说,要将这缕恶魂转移到她那个孩子身体里,可她也同样痛苦的。
就算那个孩子不过是她取的一个卵子,不知道父亲是谁,也是由赤娇怀胎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过我的关注,连赤娇被剖腹取子的时候,她都没有去看一眼。
可依旧是她盼了两百多年,才唯一生下来的孩子,她依旧会隔着玻璃,看着那跟只小猫一样的孩子,满脸爱意的跟我说好可爱。
她也会告诉我,她真的很痛苦。
林静已经两天没蜕皮了,所以昨晚她召了好几个青壮男子,彻夜鏖战,吸取精气,让身体再次恢复,再次蜕皮,也不过是想她能活得久一点。
能将那缕恶魂在身体里困得久一点,这样会放到那个孩子体内可能就会晚一点。
可如果能转移到我体内,就不用再放到那个孩子体内了。
这会林静内心煎熬,身体承受着蜕皮的痛苦,能有这想法,也在所难免。
“林静!”我盯着那只慢慢变得幽蓝的眼睛,干脆上前一点,眼睛几乎和林静的眼睛相贴。
盯着那只幽蓝眼睛里的蛇,沉声道:“明沧拿了我的血去救柳容春了,如果她的长生之术有效,就不用转移了。你也不用每天承受着蜕皮之痛了,你先撑住。”
林静那只眼睛跳动着,里面那条蛇似乎摆动着蛇尾想冲出来。
林静头枕着浴缸没动,可身体却慢慢浮了起来,在浴缸里哗哗的扭动着。
宛如她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条被钉住了七寸的蛇。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越来越痛,那个沙哑的声音从林静嘴里传出来,带着怒吼。
眼底好像有什么流出来,我盯着林静的那只眼睛,在脑中告诉镜魔,不要再管林静的想法,帮着我控制住这只困着相柳恶魂的眼睛就行了。
镜魔好像叹了口气,跟着我感觉眼睛一阵清凉,我猛的睁眼瞪着那只幽蓝的眼睛。
“蛇媚,蛇媚……”那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不甘心。
跟着我听到林静好像呼了一口气,身体往前一窜。
那光滑如脸的脑袋好像抵破了外面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膜,跟着她慢慢朝前蹭。
我见她开始蜕皮了,心头也重重松了口气。
但她的脸慢慢的往下缩,我盯不住她的眼睛,可还是不敢动。
但那只幽蓝的眼睛,好像慢慢的变暗了。
林静就好像将头缩进一件衣服里一样,慢慢的缩到蜕了出来的人形蛇蜕之中。
手脚也灵活的缩动着,最后轻轻一动,整个人就从后背钻了出来。
林静整个在浴缸水中蜷缩得好像一个还在母体中的孩子,而那层人形蛇蜕浮在水上,随着水波慢慢的晃动着。
也就在这时,那个阿姨进来,伸手拎起那张人形蛇蜕,轻轻一抖。
那人形蛇蜕似乎滴水不沾,一拿离水面就干燥得好像一层薄薄的油纸。
那阿姨直接转身用一个衣架挂起来,然后往衣柜一放。
跟着转手从衣柜下面拿了一颗药丸出来,递给我道:“等林总出来,给她吃。”
我看着那颗蜡封着的药丸,看着林静宛如一个新生的孩子一般,四肢蜷缩着,缩在浴缸里,连肢体好像都带着那种橡胶般透明的鲜嫩感。
她似乎并不用呼吸,就那样泡在水中。
连镜魔都不敢再发声,而是和我一样,紧紧的盯着浴缸里的林静。
确切的说,是盯着林静紧闭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静在水底睁开了眼,然后展着依旧妙曼的身体,从水中站了起来。
她明明是一具成年人的身体,却又好像新生的婴儿一样。
但又不像,我见过几次刚出生的婴儿,有的身上有着厚厚的胎痂,有的浑身长着细细的绒毛,皱皱巴巴的。
根本就不像林静现在这样,浑身光滑饱满,连毛孔都没有,更不用说体毛了。
林静直接伸手扯过浴巾裹住,拿着毛巾擦了一下,同样光滑、一根头发都没有的脑袋。
一双黑亮的眼睛瞥了我一眼:“你刚才以为我会将那缕相柳恶魂传到你体内,对不对?”
我将那粒药丸递过去,抿了抿嘴:“你敢说你没有那个想法?”
“有。”林静将药丸捏破丢进嘴里。
毛巾丢开,拉开衣柜,直接推开那些人形蛇蜕,打开衣柜的暗格,里面居然摆着无数的假发。
她掏出一顶套在头顶,整理着发型:“柳容春那长生术不一定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有很大的风险。以身化万蛇,蛰伏而不知。你知道她这种活法算是什么吗?”
我对于这种东西,不太懂,所以老实的摇头。
“万物皆是如此,如果环境好,就会选择繁殖,让种族壮大。而当环境恶劣的时候,就会选择自保,而长生。”林静理着假发。
扭头看着我,冷哼道:“就像乌龟,尽量放缓行动,才能保证生存的时间更长。”
她脸上尽是嘲讽:“柳容春那样的长生法子,其实和我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将自己的身体化成数以万计的无皮蛇,就等于让那些蛇不停的繁殖生长,她身体换一条蛇,就等于换一个细胞一样。”
“这样的法子虽然能长生,可说不痛苦,也不是没有。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到,因为她分散的时候,意识也和那些分散的无皮蛇一样,她只是感觉不到了。”林静眼中尽是好笑。
朝我冷声道:“你猜柳容春为什么想要长生?”
“想活着?不想再经轮回之苦?”我记得柳容春三生贱命,应该很痛苦的吧。
可既然生都是苦的,她死了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要执着于长生?
“那明沧为什么不让她死,还助她长生,更甚至希望她成功呢?”林静眼中的笑意更大了。
凑到我面前道:“柳容春也只不过是想帮明沧长生,你懂吗?”
我听着皱了皱眉,这怎么还有反转。
林静却捏着眉笔,一笔笔的画着眉,居然是画出一根根细细眉毛的那种。
朝我幽幽的道:“爱这种东西啊,其实说不出是怎么爱上的,爱的是对方什么,爱到哪种程度。”
“就是因为这样的矛盾,这东西才这么玄妙。”林静画着眉,居然半点都不手抖。
朝我低笑道:“妹啊,听姐一句话,这东西千万别碰。要不然,你就会变得和柳容春一样,求生而不得,求死又不舍。”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而且再次变得神采飞扬,明媚动人。
可就在她说完,转身再去画眉的时候,她眼睛突然一缕黑血流出,跟着她鼻子和嘴角也有着黑色的血水流了出来,连耳洞都有。
那血的颜色真的暗红近黑,黏稠得好像一条条的黑漆。
林静正画着眉,看着自己七窍流出黑血。
眼里闪过无奈,然后将眉笔一丢,朝我道:“我休息一下,你先自己玩吧。”
可我盯着她七窍流出的血,瞬间明白,她就算蜕了皮,也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样若无其事。
她不过是借着吸食的青壮男子精气,强行又蜕了一次皮罢了。
原来,林静也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