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彼时的璃月，海中有大魔侵扰，山中有恶螭盘踞。岩王帝君召集众仙，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那恶螭，由山林异气而生，所到之处，瘴疫四起，薄雾弥漫……璃月众仙与其大战数日，昼夜不息……然这恶螭，身形虽毁，神魄尤存，幻化无常……帝君定下七门之阵法将恶螭神魄封于山林之中，此处位于轻策山以北，便是如今无妄引咎密宫的所在……”
……
“嘿嘿，要说这‘无妄引咎’之名啊，”说书先生端起杯来轻泯一口茶水，“可不是当初帝君所起，而是后人俗称。这所谓‘无妄’……”
“所谓‘无妄’，即举止合情合理，并无擅动妄为；而‘引咎’，便是招致灾祸。所以说，人生在世，如何小心，如何谨慎，也总会遭遇飞来横祸，无妄却引咎……”台下传来应和之声。
众茶客转头看向茶馆门口，正瞧见一位年轻人。
他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诸位如若有亲友不慎，丢了性命，可要记得来找我们往生堂。”
伴着灿烂的笑容，这少年却说出如此骇人之语。
“去去去，又是你，昨天来搅了我家生意不够，今天还来！”茶馆老板怒目圆瞪，抄起柜台上压账本的条木便要来教训青年。
“哟！掌柜！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手哇！”
少年手中握着一丈来长的棍子，摆起防御架势，后退闪躲，脸上笑容不减，嘴里却不住地求饶。
“小先生！”远处急忙忙赶来一位壮汉，“你怎么又和别人打起来了。”
“云哥，你可来了！快！挡住他！”少年跳到来者背后，要拿他挡住茶馆老板的怒火。
老板追到来者面前，喘着粗气。抬眼观瞧，此人正值壮年，身强体健，比自己高上了半头，但面相呆滞木讷，夹在少年和茶馆老板当间还略显尴尬。这才认出是往生堂小少爷胡杨的贴身侍从，云哥。
“呼，呼，云哥，你家小先生又来我这捣乱，嘴里尽是污言秽语，搅了台上人的书倒是小事，可倒了台下人的胃口，再折腾几次，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云哥正要替小先生赔礼道歉，背后之人却顶嘴道：“这本《绝云记》我在你家茶馆少说也听过十多遍了，老茶客早就对每个段落烂熟于心了吧！何来搅乱一说。再者，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何时谈论生死也成了‘污言秽语’，这也忌讳，那也忌讳，该恨你爹娘当初不该生了你这张能说话的嘴！”
“胡！杨！嘿！我这暴脾气！”老板撸了撸袖子，“云哥你让开！这熊小子就是欠揍！”
云哥反过身来一把将少年护在怀中，嘴里急切着喊道：“！小先生他，年纪尚青，未经世事，您就当他，是个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板抬起手来，未敢用力，将条木轻拍云哥背上，却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叹道：“哎，也不知老胡头是怎么想的，竟让这如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主持往生堂，看来他真的是老了……也罢。”说完，老板收起堂木，捋顺了衣袖。
听到这里，知道老板怒气已消，云哥才缓缓放开胡杨，转身对老板作揖：“多……多谢。”
老板瞥见少年被捂得红彤彤的脸庞，不由得眉头舒展，反而乐出了声：“哈哈哈哈，云哥，你可要看好了你家小先生，以他的性子，以后挨打的事少不了。”说完迈步进了茶馆。
“哼，这老板真是好运气，如果不是你来了，我可就要还手，再在茶馆大闹一番了。”
胡杨颠了颠手里的棍子，神情有几分得意。
云哥看着眼前的胡杨，及冠未久，已是一家之主，可言行举止却还如孩童一般。明知无用，但身为仆从还是忍不住要多说两句：
“小先生，现在，可不比，前几日。”
“有何不同？”
“如今，你可是，堂主！必然要，注重身份，不可像，以前那样，胡乱作为…”
“只是名头而已，我不戴这顶乾坤泰卦帽时，我们不是照样去送人往生，额！”意识到了什么，胡杨捂住嘴，望下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接着说到，“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去别处逛逛吧……”
胡杨拉着云哥，汇入了市集的人海之中。
璃月，这座财富之城，屹立于特瓦特大陆上，熠熠生辉。即便映照这片土地几千年的白日也被绝云间的山峦吞没，璃月的港口依旧灯火通明，云来海上的航线如同城市的呼吸，从未断绝。
待明月攀上御京台的楼顶，这两个身影才来到往生堂的后门。
胡杨蹦上了门前的台阶，转过身来，又下了几级台阶，眼看终于和云哥一般高了，开口问道：
“累吗？”
云哥摇摇头。
“很好，我们进去吧，哦对了，还和昨天说过的一样……”
胡杨转身推开门，云哥笨拙地跨过门槛，闪身进入偏房之中。
“是杨儿回来了吧。”正房里传来年迈的声音，略带责备的意味。
“诶，是我！我这就过来！”
胡杨看云哥将房门关好，答应着走向正房。
正巧往生堂的仪倌推门从正房出来，和胡杨撞个对脸。
一改门外调皮的劲头，胡杨恭敬道：“这些天，辛苦您忙前忙后地照顾我祖父了，怎么样，他身体还好吗？”
胡杨从窗口看向屋内，老人坐在床上，也正看向自己的孙子。
“经过一番调养，身子恢复得不错，但腿脚依旧不便，往生堂的生意还是靠小少爷你来打理啊。”
两人点头相别。
胡杨进屋，从书桌前搬了个椅子坐在床前。
“爷爷，看您气色不错啊，退休之后，轻松许多吧。”
“哼，那点事算什么，只要你啊，别给我惹麻烦，让我省点心，比什么都强。”
祖孙两人相视而笑。
老爷子却突然收起笑容：“等会儿，你，把他送走了吗？”
胡杨还是满脸堆笑：“不就和您说了嘛，昨儿就送走了，您这两天还瞧得见他吗？”
老人闭上眼语重心长道：“嗯，那就好，我早跟你说了，躲在他人的荫蔽之下非长久之计，你早晚要独当一面。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后悔把往生堂交到你手里。”
“是……是……”胡杨笑着答到。
“臭小子，”见胡杨如此敷衍，老人无奈只好另谈话题，“我交给你的手杖可在身边。”
“哦，那柴火棍么，进屋时放在门边。”
“柴火棍？这样称呼……倒也贴切，这两天用着可还称手？”
“额……顺手是顺手，但不知这棍子的材质……”
“诶，莫说这许多，扶我到庭中，将我传你的枪法练上一套给我看，就用这个额……柴火棍。”
“我才不来呢，上次打烂假山可罚我劈了三天柴禾。”
“诶，如今你是当家谁还敢来罚你，现在庭中无人你大可放开施展。”
“这可是您说的。”胡杨眼中放光，手头早已技痒难耐。
“哈哈哈哈，来，扶我起身。”
云哥端坐在偏房内的草席上，不敢点灯，心里念着小先生昨天说的话。
前日老先生抱恙退休，将往生堂堂主之位交给小先生，祖孙两人私下订立约法三章。
另外两项我不便过问，但小先生和我提到，其中有一项，竟是要将我赶出往生堂：
“老爷子觉得我不应该太依赖你，要我送你返乡。”
老先生第一次见我便不喜欢，但小先生对我的救命之恩尚未报答，我怎能说走就走。更何况小先生还无意赶我走呢。
“只要我，还在一日，我便，护他一日。”
看着从窗外流入的月光照在掌上，云哥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