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飘了一整晚的雪终是停了。
安宁村被白皑皑地铺上了棉絮,凤梧山也裹上了冬装,只有沁春园后门河滩的流水依旧碧如玉带,静谧缓和地流淌着。
“云湘姐姐!快快快!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骆桑桑起得格外早,看见院子里厚厚的一层雪激动十分。
昨晚熬了夜,纪云湘还有些疲惫,没想到今日竟被骆桑桑叫起了床。
“小姐,先把手套带上。”她取出鹿皮手套给骆桑桑的小手包得严严实实。
她全副武装,一进到雪地里就像撒了欢的鱼一样,到处游弋。
二郎神被小主人闹醒,哈着气也跳到了雪地里,尾巴摇得欢快。
骆桑桑抓起一把雪丢到二郎神跟前,迸出的雪点子溅了他一脸。
“哈哈哈哈...傻狗!”
小黑狗甩了甩脑袋,“汪”了几下,继续摇着尾巴扑了上去。
它伸出搭拉着口水的红舌头,兴奋地往骆桑桑身上舔。
“唉唉唉!你的口水别沾到我身上啦!”骆桑桑一脸嫌弃地抵着它的脑袋,战术性后仰。
见她们玩儿的高兴,纪云湘站在廊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啊你,云湘姐姐,你敢笑话我?”
纪云湘憋着笑,赶紧道:“没有,没有,小姐...”
“看招!”
没理会她的辩解,骆桑桑把二郎神从身上扒拉下来,奸笑着抓起一团雪往她身上扔了过去。
纪云湘尖叫着躲闪,却还是被碎掉的雪碴冰到了肌肤。
“小姐!”
她嗔怒地跺了跺脚,抓起一把也朝她丢了过去。
不过她没使什么力气,只是玩闹罢了。
骆桑桑笑着躲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云湘姐姐没打着,哈哈哈哈!”
纪云湘微红着两颊,目光清亮:“那接下来小姐可要小心了!”
“来啊!”
两人一狗在雪地中丢着白球,欢笑声伴着清脆的狗叫在院子里回荡。
院墙的另一边,宗政离在窗前写信,袁立站在他身后,频频往院墙外扫视。
“少主,你怎么不跟着一起打雪仗呢?”
京城的冬天比这冷得多,雪地最厚的能有一人高,世家子弟碍于身份基本不会做这些,觉得下乘,顶多堆个雪人。
而少主正当少年,本是玩乐的年纪,现下暂住安宁村,应痛快玩儿一遭才不浪费大好机会嘛。
宗政离执笔的顿了顿,挑眉问道:“袁叔想去?”
“唉,那都是小孩儿玩的,我都四十好几了,少主别开玩笑了。”
袁立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拒绝。
宗政离笑了笑,将笔搁置,小心吹干墨迹之后把信纸装入了信封,然后交与袁立。
“这个送到江陵阁暗部,告诉他们先按兵不动。”
“是,少主。”
袁立接过信封,斟酌着又开了口:“少主,骆小姐生辰那天晚上好像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宗政离抬眉问道。
“在沁春园的几个暗卫当晚似乎被人下了药,第二天才醒过来的,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失职睡了觉,都不敢张扬,直到最近才浮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他们睡过去之前,都见到了一个穿木屐的青年。”
宗政离浓眉皱起,声音冷了下来:“鬼医书生?”
“是,鬼医书生下了一种迷幻药,让他们暂时丧失了那晚的记忆。”
袁立神色凝了凝,“我去周围查探过,在沁春园门前的小林子里发现了一些虎豹的爪痕和几滴血迹。”
“血迹是谁的?”
凤眸微眯,暗流涌动,宗政离玉容结着冰霜,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搭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他知道骆桑桑有个认识的花斑豹子在凤梧山,但那到底是不是它的爪痕?
跟鬼医书生又有什么联系呢?
“血迹...应该不是动物的。”
不是动物的,那便是人血了。
但在那之后他还教骆桑桑练了好些天的字,并未发现她哪里有伤口啊。
甚至一点血腥气也没有。
可那...血迹又是谁的?
“少主,需要在查一查吗?”
“...”
宗政离扫了一眼院子的雪层,道:“查不出什么了。”
过了大半个月,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就算还有什么痕迹也被掩埋了。
“把骆家周围的暗卫调一批,全部换成乙等。”
袁立惊了一下,很快应下,“是,少主。”
暗部的人员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为上,丁等为末。
少主一出手便全部换成乙等,看来骆家在他心中占了极重的分量啊。
“失职的暗卫送回总部,按失察之罪处置。”宗政离冷声道。
“是。”
少主生气了。
袁立心中微惊,将信封贴身放好后,便闪身离开,如一抹鬼影消失在院墙之上。
这些事情骆桑桑自然不知道,几人玩闹了一阵,身体就僵冷了,快速堆了个小雪人之后,便回屋暖和去了。
两个月后,气温回暖,大地重新换上了一片新绿。
骆家人带着小吃奶茶和纸鸢,坐着马车出门踏青去了。
找了一片靠近溪水边的草地,铺了几张花布,摆上奶茶和吃食。
骆子默骆子归和骆彬彬在草地上放着纸鸢,骆文柏和杜无悔吟诗作对,尽情抒发着对山水的溢美之情。
骆桑桑跃跃欲试地站在溪边,看着骆行吾和宗政离在水里摸鱼抓虾。
“小妹,你可不能下来,石头滑的很,你好好看着桶里的鱼就行。”
她那样子感觉下一刻就要踹飞鞋子跳下来,看得骆行吾十分不放心,轻声地叮嘱着。
瞥了一眼桶里不断扑腾的鱼,骆桑桑垮下脸。
“大哥,这鱼又不会飞,我盯着它们干什么...”
“...”骆行吾扫了眼她的小身板,“反正就是不准下来。”
腊月初二发了几天高烧把他给吓坏了,对骆桑桑的行为举止更加谨慎起来。
虽然时节已经开春,但这溪水还是冰凉的,她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
骆桑桑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嫌弃的意味。
“唉...”她泄气地蹲下身子,嘟着唇思量着——是不是该做副防水的皮革靴子了?
骆行吾见不得她可怜巴巴的表情,生怕自己心软,赶紧扭过头抓鱼去了。
“骆妹妹。”
宗政离这时抬起头,指了指她脚下的一块小石头。
那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这是跟骆行吾学的,辨认石头下有无螃蟹的方法。
骆桑桑一喜,伸手拿起石块,见到褐绿色的螃蟹时‘啪’一下抓了过去。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缩回小手,白嫩的指头上还吊着一只紧紧夹住她嫩肉的青蟹。
宗政离拧着眉,几个跨步走过来,抬手就拽断了青蟹的钳子。
断开的蟹钳没了力,轻松被他取下。
骆桑桑长舒一口气,没注意到手指冒出了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