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着已经熄灭的篝火，都不说话，有意无意看向山头。
一张张脸在山头脑中掠过，除了死去的牙子，秃子、铁头、洪伯，都是老人，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山头宁肯相信睡一张炕上的婆娘不忠，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老兄弟有问题。剩下的四人，田福那熊样，就算让他去杀鸡估计手都抖，还有那两个小子，也不太像。山头不着痕迹看了曲布一眼，说不出是警告还是怀疑。
清泉木木地看了眼山头，那张脸皱在一起，都快拧成了麻花。
“收拾东西，走了，牙子这死鬼，自己摔下来死了，他那份钱多加两成，回去给他老娘，晦气”
山头踢醒田福，把烟杆别在腰里，准备动身。
大伙都低着头，死人是常有的事，多加两成也是老规矩，谁都没有异议。不过了解的人都知道，牙子一直以来负责放哨，说他睡着了不小心摔死，纯粹是扯蛋可明明牙子身上又看不出外伤。
“一天，再没山宝，就回头”山头咬咬牙，本来就没啥收获，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么回去都得哭死，
巡山人管这大山里值钱的东西叫山宝。
一行人继续北行，有意无意间分成几拨，山头领路，秃子、铁头、洪伯跟在身后，然后是田福带着两个小鬼，曲布坠在最后头。
谁也没说，但相互怀疑又在每人心头滋生，最大的嫌疑当然是举止怪异的曲布。
晌午，山头用刀在树根上划上几个不起眼的符号，这是巡山人相互联系的信号，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用来标记，可能代表危险警示，也可能防止迷路。
山头转过头，想听听大伙的意见，“干不干”
众人俯下身子，围成一堆。
秃子知道，山头这是还下不了决心，前面是重明鸟的老巢，以往都不太敢去碰，生了变故，山头才想冒一次险。
重明鸟，状如鸡，鸣似凤，解落毛羽，用肉翅而飞，能抟逐兽狼，是大山里的灵兽。名字好听，却残暴无比，利爪尖喙，就算牛犊子也能轻易撕开。
眼下这鸟刚巧出去觅食，若要捕杀是绝佳的机会。
“干”
首先附和的是秃子。
山头却看都不看秃子一眼，这混球想发财命都可以不要，哪管是死是活。
洪伯上了年纪，但身手一点不差，那浑浊的眼睛看了眼望向自己的山头，“我老了，早就想享清福了。”
山头明白，洪伯是不愿意，以往大伙的规矩就是商量着办，除非山头强行要求，如今老人就剩下四个，其他人的意见山头不会考虑，三人都望向铁头。
这个最魁梧的汉子人如其名，方脸大耳显得憨厚，挠挠头皮，“我听山头的”铁头垮着脸说。
秃子看得铁头就来气，从来别指望他拿个主意，什么都听山头的，山头说要下雪，就跟自己抬扛说要回去，把自己气得牙痒痒。
山头有些为难，现在这情况，说白了还是得自个儿拿主意。
“干吧山头”秃子催促。
略微考虑。
“田福，你们仨就猫在这里看着，别乱动，曲布，你去替牙子放哨。”
说到牙子，山头多看了曲布一眼。
秃子面露喜色，知道山头这是打算动手了，忙掏出家伙准备动手。
清泉躲在草丛中看去，前方难得的开阔，一颗歪脖子树上，有鸟用树枝筑了巢，那鸟巢之大，足能睡下两个成年人。
巡山人狩猎，有自己的技巧，除了曲布皮笑肉不笑的走开，四人分工合作，挖坑布陷。那大坑里插满利器，面上再盖上杂草，用树枝勉强支撑着，外面根本看不出有问题。山头又在旁边装上网，这网的材质看不出来，不过寻常刀尖根本割不开，一旦凶兽掉进坑里，大网张开就能罩住。
秃子从包里取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干羊腿，撒上香料掩盖毒粉，轻轻放在细枝撑住的陷阱上，这才满意拍手。
几人配合娴熟，可见巡山人捕猎并不只靠蛮力，难怪能以寻山宝为生。
山头刚刚回来猫下，田福想问，山头就打断，“等”山头说。
洪伯取出一罐枝液沿着周围撒上一圈，一群人目不转睛盯着天上，那重明鸟随时可能回来。
几炷香过后。
天边出现黑影，山头忙示意大伙藏好。
重明鸟渐渐飞回，厉鸣两声，拍打着肉翅落在巢里。
秃子不由焦急，明明撒了香粉，这鸟咋就没发现，而且明显没能在外觅到食物。
清泉看清楚了这所谓的重明鸟，全身无~毛，光秃秃丑得像拔了毛的野鸡，嫩红的皮肉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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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开水烫过，丑陋无比，展开双翅，足有两三丈，用爪子挠着自己的尖喙，感觉随便一抓一啄，真能撕开任何凶猛的野兽。
重明鸟，在这大山里就算诡冢虎见了也得落荒而逃。
山头没有动，其他人更不敢喘大气，那重明鸟折腾了一会，终于发现树脚下的羊腿，拍打着肉翅，扇得地上的草丛东倒西歪，这才落下。
众人盯着那鸟，都在心里呐喊着吃~吃~吃。
重明鸟也有不算太高的智慧，只是围着羊腿打转，像是不明白这平白无故，哪里来的美味。
终于还是忍不住，仰头在喉咙里咕噜几下，慢慢走上去衔在嘴里开始吞咽。
山头回头瞪了一眼秃子，这陷阱是秃子挖的，明明早该塌下去了。
秃子还来不及解释，“噗通”一声，重明鸟掉进了坑里。
“嘎~嘎~”
重明鸟在坑底死命拍打着肉翅，每一下都拍在刀刃上，立马浑身是血，就连脚掌也被穿透，这些刀刃全都涂上了剧毒的草药汁，还有整个吞下的羊腿也是。
重明鸟忍着剧痛拍飞，眼看就要窜出来，才露出身子，一张大网在山头操控下从天罩下，重明鸟裹着网滚到大坑旁边，满地打滚，可惜这网本就柔软，怎么也挣扎不掉。
山头拉住想要上前的秃子，示意再等等。
果然，重明鸟狂暴起来，凶悍无比，像个肉球在地上弹上弹下。重明鸟急了，用爪子撑住网丝，再用尖尖的嘴壳撕扯。
“哗~”一声，大网被撕开一条口子，众人暗叫可惜。
那鸟钻头出来，愤怒地拍打带血的双翼，四下观看，发出嘶鸣，仿佛要找出罪魁祸首。
山头心头一紧，暗道不好，网再结实也没困住这无~毛畜生。
重明鸟拍翅飞起，眼看就要回巢，突然变得摇摇晃晃。
秃子心头一喜，搓了搓手，该是药效发作了。
果然，再扑腾几下，重明鸟重重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山头招呼几人上前，那鸟还没有断气，艰难地扬起脑袋，怨恨地看着来人。
铁头摸出大锯，想要割下鸟头，那重明鸟嘎嘎叫了两声居然扬起爪子一挠，正好拂在铁头的肩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抓下，才堪堪断气。
不顾伤痛，铁头大骂几声，一下切在鸟脖子上，脑袋就搬了家，扯下衣服包上，铁头闷声闷气说；“得多算我一成”
山头点点头，开始挖取兽丹，然后才是割取有用的器官，比如这鸟的爪子、喙都是上好的炼器材料。
秃子喜滋滋地说，“我去鸟窝里看看”转身往树上爬。
大家收拾好，秃子才从树上下来，打开包裹，四枚比拳头还大的鸟蛋。
山头也有些意外，“不错，这要是卖给别人，孵出来的重明鸟也算不错的灵宠。”
曲布从外面回来，吃着山果，“完了”
秃子冷哼一声，赶紧把蛋裹好。
“走先找地方落脚”山头开口。
一行人跟着山头回赶。
夜里，照样升起篝火，山头看了一圈，说:“今晚都不要走开”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秃子拿木枝穿好，烤着手里的鸟肉，闻着都香。
“败家玩意”
铁头不顾伤口扯得生痛，开口骂道。
“这不能怨我，我也不想，谁他娘的知道一不小心，打烂了个鸟蛋”
清泉看去，那还一枚碎开的重明鸟鸟蛋，就快要出壳，已经有鼻子有眼，可惜，还没有来得急出生，被秃子烤得焦黄，吃得骨头都不剩。
山头整夜没睡好，一直留意到快天亮才放心。
刚闭上眼睛一会，被秃子叫醒。
“山头，铁头死了”秃子也心里慌乱，说话声音有些抖。
山头赶紧起身去看，铁头依着外围的树根，手还提着裤头，迷迷糊糊，就像睡着了，额头上，筷子大一个洞，还在流血，脸露笑意，像是在跟人打招呼。
“山头天都要亮了，铁头说他要撒尿”
山头不说话，走回来看向曲布。
“不是我，不管你信不信”曲布说得无所谓，“你也可以问他”指着田福。
田福点点头，昨夜里自己一直吓得没敢睡，铁头起夜的时候，曲布一直就待在自己身边。
山头一口一口地吐烟，“收拾东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