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凌晨三点多醒来了，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星星，那灰蒙蒙的里面多半是远处的楼顶上的灯照亮的。想起八年前的今晚同样醒地特别的早，不过那时是因为临近考试了显得有些激动和兴奋。这一次完全是没有了要紧的事情牵挂着，只是单纯地睡醒了，先是在马城后又在九龙湖，睡眠完全被打乱了，晚睡早起。最近身体折腾了几次病，医生建议要早点休息，终于逼迫着自己早点躺上床，唯一的结果只是醒的更早了一点。
自然醒来的夜晚并不容易再睡着，常有时间里惧怕在这个时候醒来，因为孤独，因为害怕直面死亡，想着便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不过今夜还好，经历久了多少也会通透不少。但突然醒来的夜晚仍旧是最会勾弄人的，即使驱散了恐惧，转而支离破碎的记忆也会在阵阵虫鸣和蛙声的掩护下偷跑到我的思绪当中去。会想起许多往事，也包括那个牵动半生的名字，应当在个异乡的夜晚最先想起这个，在八年前分秒等待的夜晚我也时刻在想着她。出乎意料，现在竟一点儿也不关心，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关于朋友李，她现在应该正躺在徽王路旁的二楼公寓里。想起她的原因多半是我突然意识到刚刚过去的一天正是她的生日，以往的多年来我从未错过分享这份快乐。仅这一次全然无感，翻找昨日她可有分享过什么，有是有的，却是与轻松大不相干，感叹年纪增长陪伴守候的人渐渐少了。不请自来，认为这里头说的是有我的一份，像是昨儿才发生的事情一样，从去年十月份在朋友婚礼上匆匆见过她以后，再没有同她有过联系。说不出是什么清晰明确的理由，让多年来亲密无间的关系走向落寞，没有争吵，也没有利益的冲突，即是找不到原因才是令我最为忧愁的。现在，我有些，不愿做一个心安理得的旁观者，于是点起灯，找到桌上的电脑胡乱地想写一写东西。
没有比常年来的相守相伴更为难能可贵，我和李大概在十年前便从同学中走出来，友谊升华的背后是什么推着走，是性格还是都推给了佛家说的缘。我们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不知疲倦地交谈，那是年代背景下的方式，或喜或悲，或仅是无聊地消遣。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生活，愿意把生活的小碎事分享，沮丧和低落时也可作为一个倾听的对象，即使是冷不丁地打声招呼也足以当作枯燥求学路上的乐趣了。李的家更是我常去的地方，从他回到观山工作之后，逢年过节每每放假回家一定是要走一趟的，另有朋友戏称如同是去老丈人家一般，他的父母也都同我混眼熟了。她在观山暂住的地方也很熟悉，在徽王路旁的二层别院里，大学毕业的那年夏天曾在观山住满了两个月，在那段时日里，我经常去那，晚饭后约上她和另有朋友许一同沿着马路走上几圈。混在人群之中没有目的地绕着，走走停停，直到夜深马路边上摆满了夜宵摊子才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别院里告别。
对比当下是有些惋惜，远离白日的嘈杂和工作，现在这种情绪更为真实。听闻异性之间感情的突然转变，很多时候是因为友情单方面地拐向了爱情的禁地，这种危险的转变本身就是一次豪赌，赌，所见的即是输者居多。我也见有人下结论说，男女之间并没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可言。可我并不了解纯洁是如何定义，但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具有情绪和欲望，应当是没有绝对的纯洁的。无论何种事情，我想稳如金刚石，原子也在属于自己的空间维度内不断做着有规律地或无规律的运动。是否要把纯洁一词说得更加地宽泛一些，或许是在一定的限制之内，会不会更加具有信服力和普世性。于是说我们的友情应是在这种宽泛的纯洁之下的，即使不可避免地，在这些年的相处时间里也受到过周遭的蛊惑，快要将步子伸向了那危险的禁地之中。我想起在许多年前那个初春的午后，当她透露已有倾心的人，下意识循着该有的剧情，踌躇着那个幸运儿是不是自己。我又回忆起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一手撑着伞抱着狗，一手护住生病的李一直走到徽王路那个熟悉的房子里，弱小如她让我生出无限的保护欲望。不过等到情绪放缓，我还是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这些奇异的情绪波动，多数是来源于长久的陪伴，是一种关于爱的假象。于是在朋友调侃下长时间以好似情侣的角色示人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察出不适或是有微妙的变化出现。
所以当我去思考其中的缘由时，应当要跳出个例的思维约束，会不会这仅是一个普通的现象，而我在意的原因只是我们有过更好的曾经而显现出的更大落差。当我们相遇相知的时候，不可否认地，生活之中最大的事情只不过是眼前的考学、朋友或是爱情，我们需要这样的存在感、归属感和被认可感，愿意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付诸在上面。而跨过这个年纪的界限，你可以说有了生存的压力，另有千万只手想塑造你的模样，陶泥里带着的沙砾要么被自己隐藏要么被抹去，否则烧制而成的一定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我想起在南京求学的第二年，李就很少出现在我的聊天框里了，或许在其他地方，我瞧见的，一些消极的文字和此刻一样，并不同于初识时所有的那种乐观积极的感染。无论是观山的晚霞还是温柔至极的晚风，当我回到观山时，难有机会再回味以前的光景，热情暗淡，少有言语。当然我相信，生活圈子的差异也加速了这种变化，没有交集的感情也像空气中的尘埃，被吹起又被掸落，被吸入也被排放，它一直存在着，只是在没有光的地方，会有怎样好奇并细心的人去关心它呢。在那个夏天之后，我在观山久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有着自己平凡的工作，而我一直走在不知归途的道路上，宛如两条平行线各自奔着自己的前方驶去。我应当要换个角度，如若现在我想要和李开口说一些时，我应当要说些什么呢，好像都显得有些干涩。然而，这些忽视和遗忘对于生活而言并没有显著的影响，我想它没有任何益处，相较于那些圈里的人来说的话，当然也没有多大的害处，它们总会在你的身边，只要你能够在某个时刻发现它。于是当我逐渐远离李的生活，听闻她工作上的进步，爱情上的丰收，在其他事情和人上重新拾起我初见她时有过的一些模样和热情，这使我感到欣慰，符合审美并不总是无奈的妥协，是悲苦的。我想起了那句曾为不屑的话，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旅途，每个阶段都会遇见不同的人来陪我们走过。现在我有了一些理解，我和李之间并不是因为某种说得清弄得白的原因走向了落寞，而是鼓声渐弱，我的表演落下帷幕，自然身后已经有人粉饰以待将要登场的了。
写完这些，时间还早，对着屏幕的亮光久了竟觉得窗外的黑夜比刚刚亮了许多。床头的台灯泛着黄色的光，碰巧，我真见到了空气中的尘埃漂浮在其中，我呼了一口气，他们卷得更欢。我在想着徽王路旁的那间公寓里，尘埃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确定李是否也能够在某个醒来的夜晚想起我，点起灯，在灯下翻找着曾经有过的记忆。我甚至有些希望我们都能变成尘埃一样，无害也无利，但总能围绕在身边，只要在某个时刻发现它们来，它们就有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