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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无云,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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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走走停停,银杏叶落在她的肩上,一抬头,发现那是一个叫做霞光的邸店。店东给这个店做的招牌,既有桑国字的霞光,也有中原李朝文字的霞光。云沁一下便认了出来。其实他们桑国人给邸店起名的方式与中原李朝截然不同。中原李朝都是些吉祥大气的名字,比如万年邸店,比如隆盛邸店,比如长春邸店,桑国却都是些温婉诗意思的名字,比如翠浓邸店,霞光邸店,斜月邸店,一对比,李朝的邸店像男子,桑国的邸店像女子。

    店中的阿婶极为热情,连连躬身夸赞云沁漂亮,又引云沁入了二楼。

    走过几级楼梯,便是用一件旧衣衫改成的门帘,茜色和茶色丝线互相交织,倒也是别有一种风味。阿婶为云沁打起门帘,指引云沁到了一间房间。“这原来的都拆了做长枪和弓箭,这间屋子的门牌也没有了,原来叫做秋之橘”阿婶说的桑国话极为简单,云沁听了几遍,也懂了其中意思。她抬眼望去,这窗柩都极为简单,一条一条粗细不同的粗木拼成。阿婶将房门推开,但这房门却是用竹子和茅草做的的,还有些潮湿。阿婶笑得有些勉强,说道“姑娘,新门迎新客。”

    见云沁有些惊讶,阿婶说道“我们的林木都做了战船和兵刃,这店里家里便只用这些竹子,茅草。其实,我们都不喜欢打仗,可我们的陛下执意东征。我一个乡野之人,陛下怎么说便怎么做呗。”

    桑国人,上下齐心,竟然是陛下执意东征。

    那阿婶在京州,有知道言官,就是御正怎么说吗,他们没有上奏吗?(云沁不知中原和桑国的政治差异,桑国叫做谏言)

    上奏?上奏什么?他们自己说来说去,无非是读书。可也没见哪个穷人家的孩子,真的能做读书人?再说,我们又不认识御正,他怎么说的,我们哪里知道。如果东征真的不好,怎么会那么多英雄勇往直前呢?

    阿婶苦笑了一声,我没有儿子,只有三个歪瓜裂枣的女儿。家里穷,没有体面的嫁妆,三个女儿一个嫁给了聋子,一个嫁给了瘸子,一个嫁给了独臂的卖油人。他们不在征召之列,我家里竟然能团团圆圆.

    “邻居的孩子们,我看着他们长大的,去了四个,回来两个。回来的孩子,腿断了,是大鱼咬的,另一个孩子,整个人昏昏糊糊,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阿婶给云沁打来了热水和井水,又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有些潮,大概是门板的原因,店家早早烧了炭火,但作用似乎不大。连纱帘都看着布满寒气。云沁打开了食盒,糕饼之下的夹层力,竟然整齐得放置着那件织锦衣衫。

    “棠夫人”云沁道“是也,棠夫人早知她心中焦灼,便已这件织锦相赠“

    但云沁在海上良久,她有些困乏,她轻轻浅浅得睡去,又浅浅轻轻得醒来。

    可这桑国的天气,时晴时雨。桑国也有无数集镇和村落,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陈恪,“朱爷爷在,也许他能想到一些办法”

    陈恪一定逢凶化吉。

    云沁从店主处要来竹木,削成一把剑的形状,又用墨汁在长剑上写下“凝霜剑”三字,她要去花月节,等着陈恪寻来。

    夜色深了,酒肆中隐隐传来歌姬的嬉笑声,她们的嗓音都很甜,不知道或者装做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必竟,来找她们的人,都是不知道或者装做不知道战争的残酷。

    巡街的官差,无精打采,却不得不挺直腰杆。没有死在战场上,已是莫大的荣幸。

    云沁关紧了房门,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一阵阵嬉笑,各种脂粉的香味,冲破窗柩的禁锢,浅浅浮在邸店的纱帘间。

    她推开窗,满街的纸鸢迎风舞动着,红色,紫色,金色,黄色。还有手持纸鸢楚楚盈盈的桑国女子。她们都精心得装扮过自己,步摇和衣衫互相辉映,一个人,便是一段故事的开始。

    “这些女子似乎都没有什么烦恼。”云沁自言自语。

    竹子和茅草做的门,响了几下,是阿婶送来了饭食.

    豆腐之上,淋了些酱汁,看不出名字的青青菜,还有一些腊鱼,切成一块一块,可云沁怎么看鱼块都像刀枪的尖头.一点辣鸡肉似乎晒了很久再放在油里热的.

    云沁在云栖谷过得本就是艰苦的日子,她欢欢喜喜,接过.

    “我们这仗一打,什么都重头再来.“阿婶说道.“这霞光可是我们这条街上最好的客店,姑娘若早几年来,也许能喝到霞光酒.现在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余下的粮食酿酒.“

    她将云沁房中的用具擦拭得干干净净,望着街上那些美丽的女子

    “她们都是贵女.“

    “什么是贵女”

    “贵女便是富贵门阀的女儿。不知险恶。桑国和中原一样,不管外面如何暴风狂雨,她们的闺房中,永远是风和日丽的。”

    “那那些人呢?”云沁指着人群中几个衣衫样式朴素,以简单几根银簪做装饰的女子。她们的脸上带着胭脂泪,远远望去,似乎只有几件衣衫在风中飘荡。

    “那些都是老百姓的女儿。以前的陛下说,花月节要与民同乐,可现在民众谁家没有人死在疆场啊?不知多少人连尸首都没有。老百姓家里,谁还笑得出来?她们都是富贵门阀花钱寻来的,家里的男人都死了,没有来源,来花月节,换些米面油盐也好。”

    云沁拿着鲤鱼纸鸢,说道,这个纸鸢是个小女孩送我的,她似乎也是穷人家的姑娘。

    阿婶说“这是京州纸鸢师山岩家做的。征战之时,神武宫命所有纸鸢师都为国杀敌。他们去了三百人,只有五十七人捡了条命回来。山岩家的纸鸢师,两条腿都没了。小女孩看到父亲回来,只有欣喜,可他的父亲,又怎么会让她来这呢?”

    阿婶连连叹气,“这桑国人和中原人,到底有什么仇怨呢,非要你死我活?”她合上门,去向另一间客房。

    几位桑国贵女朝云沁招手,对云沁嬉笑着说道,妹妹的纸鸢,真漂亮。

    这几句话,章夏涵教过云沁,云沁知道其中的意思。

    她缓缓走出邸店,风迎面吹来。有些凉。

    风里有歌声,也有哭声。在这复杂的哭声下,歌声成了旁白。哭着的人,有絮絮得哭,有放声大哭,有泪水酒水一起吞下的哭。纸鸢仿佛成了这哭声中的一个和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云沁低声说道。难道真有人喜欢打仗吗?

    她边走边想,陈恪也会来这里吗?

    一位女子在绣楼中弹着琴,辞藻艳丽,琴韵绵绵。是“伊人泪”,相传这曲子是一位远征的将军送给他家中妻子的。只是时间久了,桑国人说那是桑国的将军送给他桑国的妻子,中原李朝的人说是李朝的将军送给他李朝的妻子。可是谁送给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懂琴的人从来不计较这些。

    这位女子的绣楼上镌刻了”荣燕”家的铭牌,铭牌藏在红木漆成的匣子里,匣子镂空处又镶嵌了一粒一粒的水晶红豆。荣燕家的女子朝云沁点头,竟然是蓉蓉。她穿了桑国女子的衣衫,白色裙衫,樱草色和藕荷色的挑绣,挑出一只一只燕子的形状。

    桑国的男子,书生或是浪人,剑客,在绣楼之下,仰头看着他。书生得意之中,已写成诗文,武士和剑客却极为沮丧,战场上的失意,蔓延到了这里。这是,他们半城遗孀,却丝毫不妨碍年轻的女子在此时此刻争奇斗艳。

    河对岸的姑娘,将玉筝弹得极为温和,但她的脸上确实不甘的表情,不甘蓉蓉收到的诗文比她的多。眉眼里的落寞和嫉妒盘桓到了古筝的弦上,筝的声音甜蜜中泛出一丝一丝苦涩。

    人越来越多,书生腼腆含蓄看向各自中意的姑娘,鲤鱼旗遮遮掩掩,笑意若隐若现。云沁走上蓉蓉的绣楼,琴声中,长剑荡开,似乎是书上的文字活了,这剑招藏锋露锋,琴声高时,剑缓,琴音低时,剑疾。

    琴剑和鸣,却分不出哪里是琴音,哪里是剑啸。

    云沁的身影在灯火中朦朦胧胧,像一朵盛开在夏夜的白色茉莉。香入心,魂入心。只愿在茉莉花香下沉睡不醒。

    她想着南山派断桥剑法的一招一式,持剑下刺时,素手右抚,是燕归来,剑气如春风,斜剑上挑时,左肩盈盈若莲,将剑气由高至低蔓延至荷花灯。当真是剑也萧萧,花也娇娇,伊人对月梳妆。

    “这是观世音”人群中的一个书生,已画下了一副观世音像,观世音在莲花灯火中白衣飘飘,普度众生。

    七弦上一声长吟,少女的娇羞在茂密的浓荫中,渐渐远去,琴音渐渐重了,如骏马跃入沙场,鼓声骤急。

    交战的双方都不想打这场仗,但战鼓响彻,号角嘶鸣,只有浴血奋杀,才能结束这场仗,才能回家。

    中指在六弦,五弦,四弦上拨来拨去,沙场上,有人倒下去,有人杀了别人后,自己也倒下去了。隔着远远的河山,更多的人,等着那些去了战场上的人回来。

    琴弦低低贴在琴面上,哭声长长短短,已是凄美哀愁满地霜。

    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人,都红了眼。

    云沁望向琴,那个眉眼低垂的男子,苍松之姿,明月之影,抚琴的手却沾上了他的泪。

    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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