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求财你不信，我说求死你信吗？”
看着自顾自喝酒，依旧神情自若的魏术远，徐宁安不知道如何作答。
魏术远说求死，这泄露考题还真是与作死没有什么两样，何况现在天牢里还关着一个魏国春呢。
徐宁安还是不解，于是再一次问道：
“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魏术远等着自己来此，必然有着其目的。
“给你或者说你哥铺路呗。”
显然魏术远的话里是有些怨气的，若是没有魏家，何来今日的徐家呢？
现在徐家做了天下之主，魏家已然成了徐家的绊脚石，徐家要踩着魏家，做最后的鱼跃龙门。
徐宁安眉头紧皱，问道：
“你什么意思？”
魏术远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的从容消失不见，带上一丝苦涩，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答非所问道：
“魏家欠天下百姓，但是从来没有欠你们徐家，反而徐家欠的我们魏家许多许多。”
“徐宁安，我希望将来魏家该死之人可以死，但是无辜众人还请善待他们。”
此刻徐宁安才意识到魏术远真的是在求死，不，应该是魏正清在求死。
一时间徐宁安不知道如何作答，心中许多猜测涌上心头，爷爷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他与魏正清在默契的演戏。
“所以这是魏首辅的意思。”
这次魏术远直接提起了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说道：
“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天下百姓何辜？”
“可是将来的天下百姓可会知道父亲为他们做的一切呢？或许记得也是骂名所致吧？”
“作为儿子的，能帮父亲背一条骂名也是一条。”
现在徐宁安真的确定了，这父子俩是真的在求死，当初他还奇怪方玄舟为何会与魏正清决裂，以方玄舟的品行来说，断然不可能。
所以魏正清与方玄舟反目成仇也是演的，魏正清是想为自己弟子谋退路。
“那当年为何又要让我父亲死在蜀国呢？”
徐宁安不解，毕竟若是自己的父亲当上皇上，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魏术远并不奇怪徐宁安能察觉到当年的算计，其实许多人对于徐渊为何死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想让你父亲死的是魏族门阀，是王族勋贵，是你的几个叔叔。”
“当时我爹不过只是魏氏家族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可即便是傀儡，你爹前方打仗，他从来没有缺过一担粮。”
徐宁安沉默，魏术远说的没有错，当时的魏家能一锤定音的不是魏正清，而是魏正清的爹魏武阳。
大离是依托陈、魏、王三大家族建立起来，当时站真正站在徐渊这边的只有陈家，魏、王两家不过是因为利益才绑上徐家的战车的，所以他们与徐家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陈家支持的是徐渊，魏家支持徐达、王家支持徐成。当时徐渊的的风头死死盖住了两个弟弟，魏、王两家自然不会放任徐渊做大做强。
所以他们暗中支持六国遗族发起动乱，围困京城，使得远征蜀国的徐渊进退两难，最后为了保住大离江山，不得不留在蜀国当质子，这样魏、王两族才能安心。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几乎每一个朝代建立的前五十年都有皇家与各大世家角逐情况。
许多刚建立起来的朝廷被世家反客为主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直接改立门头，有些则是另立可以掌控的皇上。
徐棣当年选择了隐忍，避开了世家锋芒时期，步步为营，才造就了大离当下的局面，至少已经能与世家分庭抗礼了。
“魏首辅大可以功成身退的。”
徐宁安想不通魏正清为何要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其实就他的功劳来说，他大可以退的。
“有些路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天下百姓想要安居乐业，超级门阀勋贵就必须覆灭，魏家必须倒，我爹必须死，谁让他是首辅，门阀勋贵的代言人呐。”
“满门抄斩是不错的选择，株连九族倒是没有必要，无辜之人少死点吧。”
魏术远说的是那么的坦然，徐宁安看着他，似乎他的心早就死，活着的只是躯体。
以前徐宁安对于魏正清是一直带着恨意的，但是现在却带着一丝同情与敬畏。
魏正清对于大离的功劳毋庸置疑，绝对是开国的股肱之臣，位居天启二十四功臣之首。
而且大离能有当下相对安定的局面，与他也是离不开的，这一点无人能与其比肩。
徐宁安将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似乎明白爷爷为何一直压着魏国春的案子不审，想来也是在等着魏正清这一步棋吧，然后拔藤连根，一并清算。
天下百姓何辜？
门阀勋贵鱼肉百姓，可他又是门阀勋贵的代言人，门阀勋贵始终只是占少数，天下百姓才是江山能否稳固的根本。
魏正清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可是他无疑将天下太平看的高于一切，亦或者他本就是徐渊的同路人。
其实许多时候徐宁安不理解他们这些人，为何将自己的生命放到了第二位，苏先生如此，魏正清也是如此。
魏术远看着陷入沉思的徐宁安，心中的疑虑也彻底的打消，放下酒壶，说出了今天在此等徐宁安的真正目的。
“徐宁安，看在我爹为徐家做出的功绩上，我想请你帮忙一个忙。”
徐宁安没有考虑这个忙是好帮，还是难帮，直接开口道：
“你说。”
见徐宁安没有犹豫，魏术远也没有客气，直接说道：
“杏儿，出来吧。”
从阁楼走出一个女子，虽然算不倾国倾城之姿，但也颇为不俗，而且气质文静。
“我希望等我死后，你能帮我把他赎出春庭楼，保证她这一辈衣食无忧。”
犹豫了片刻，魏术远还是坦言道：
“她怀了我的孩子，这可能是我魏家将来唯一的传世香火。”
魏术远看向女子的目光极致的温柔，女子同样眼睛通红的看着他。
“你其实可以不死的，只要你撇清泄题一事，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魏术远懂徐宁安的意思，完全可以将此事推脱到自己父亲头上，或者找一个替罪羊。
“若是我想苟活于世，一开始便可以不做，所从一开始我便已经想好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