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切的羊脖肉肥瘦相间，煮好后放进秘制的麻酱蘸料里一裹，鲜美的肉香绽开。言无恙喜欢牛羊肉，以前去餐厅吃饭分量都少，只有在这种火锅店才能酣畅淋漓点上一盘又一盘。
两个人只要了两瓶啤酒，痛风套餐，边喝边聊，言无恙是发自肺腑为他高兴，希望他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好像也是弥补遗憾吧，他想，有时他看许瑞白被很多人喜欢，就好像被喜欢的是他一样。
“沉住气别飘就行。”言无恙不放心地叮嘱，“盯着你的人太多，口无遮拦就会被无数人放大。网友才不管你是什么情况，他们见不得别人好，只想把人逼上绝路，一窝蜂地搞死一个人，再去找下一个目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许瑞白还自嘲地笑了笑，“怪我了，我有缝。”
“没有人不犯错，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家都是这样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反正刀没插在自己身上，键盘打字又不要钱不负责。”言无恙的想法很简单，即便犯了错，跟一些陌生人也没关系，人人上赶着去当监督员，好像只要犯错就一定得扒一层皮似的，干什么都难。
搞得很多人畏首畏尾，因为怕犯错而什么都不做，可不是永远都不会犯错了？
说到这，许瑞白又突然换了话题：“哥，你和贺明希关系很好吗？”
现在突然间听到这三个字，言无恙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竟觉得十分陌生。
事实上，他已经刻意规避贺明希了，但有时还是会从一些推送上看到与他有关的事。kukou新游正在推广期，随便刷个朋友圈都能看见有人在调侃贺明希……
只是当他安安稳稳做一个普通的初中老师，与贺明希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哥以前也是身家过亿的啊。”言无恙本身的性格并不闷，谁知道跟在贺明希身边那两年就像中了蛊似的，天天压抑。他露出笑容，“那认识几个有钱老板和富二代还不正常？有点交情，就是玩不到一块儿去。”
说起言无恙的家境，许瑞白还真是不太了解。言无恙吃穿用的和他们这些大学生也没啥差别，就是看起来精致一些？T恤什么的也不是潮牌，而且还不爱买球鞋。
他当然无条件相信言无恙的话，想到这不禁又苦笑起来，“早知道我就该换个战略追你，怪我了，实在对你了解不深。”
“别整追不追的了。”言无恙说：“等你以后遇见真合适的再说，赶紧吃肉。”
许瑞白看着他淡然的模样，心想，等着吧，让你看看我究竟多长情，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而是一见倾心。
但他好歹也学聪明了，学会了曲线救国，和言无恙说行，以后就继续做朋友，还约他每周出来吃饭。
言无恙说：“等学生放暑假了我就回家住了，估计不会随便出来吃饭。”
许瑞白有些失落地撇着嘴角，悻悻然，“好，到时候再说吧。”
他为期末忙得昏天暗地时，贺明希那边也在忙着加班。游戏公司年轻员工比较多，工作氛围也轻松，就是最近被贺明希带得晚上没人赶走。
到了晚上七点，几个微信小群就纷纷开始了。
【花受】：今天贺总还不走吗？别告诉我一会儿还得开会啊。
【榴莲球】：……他最近怎么没去约会啊？和影帝掰了？
【花受】：我看也没在一起吧，我真熬不住了姐妹们，我那天从下水道里掏出好多头发，吓得我以为要掏出个长发女尸……救救孩子吧。
【灵菇】：钱重要命重要？做完工作就走吧，一会儿我走，@花受，一起。
【天青】：hhhhhhh太吓人了吧，这么脱发吗？@花受，该走就走，我看贺总是失恋了吧，没看他最近一脸禁欲样儿，成宿成宿加班，也没空出去乱搞吧。
几个员工电脑微信聊得飞起，突然有人瞥到个身影从办公室里出来，立即咳了两声。
贺明希路过他们问：“还不走啊？”
“嗯干完活就走……”
“早点回家，注意安全。”贺明希说完后就走了，所有留下的人都松了口气。
独自开车回家，除了市区内有点堵，余下的路还算顺畅，可他就是胸口堵着气，不上不下的，回家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也难受。
进了家门，他脸色沉闷地打开灯，越看这空旷客厅越不顺眼。装修时特地装成侘寂风，许多家具来自于印度日本等地，灰白、古朴而陈旧，此刻看起来残缺仍旧在，美却不见了，徒留萧索。
他拿出手机随便一划，盯着屏幕上的号码，迟疑片刻就放下了手机去洗澡。
屏幕上“言无恙”三个字孤零零躺着，终于渐渐暗了下去。
贺明希去墓园那天下起了雨。
并不是毫无预兆的，早上天色便阴沉沉的，午时太阳短暂地露了个面，又缩了回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拎伞一手捧花，来到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是一个年轻人被定格的照片，永远地留在了二十二岁。
放下花，贺明希跟他说话。
从工作上的烦恼到家庭，再到一些听起来很幼稚的念头，想到哪说到哪。只有在这里贺明希才能很轻松地剖析并反省自己，因为没人会嫌他不够成熟。
直到烦恼越说越多，贺明希突然笑了，“不说这些了，你也不爱听吧，以前都是我说你听着，可哪有人爱听这些破事儿……”
他伸手摸了摸石碑，感受他的温度，深吸一口气，转身回程。墓碑上写了一个名字，周霁月。
听起来就不像人间能拥有的人，果真，他又轻飘飘回到了天上。
没走多远，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很熟悉，等他走近了，贺明希叫他名字，“言无恙。”
言无恙有一瞬间像炸了毛的猫，警惕后退。
被他举动逗笑，在这个庄重场合，不太好，贺明希看着多日未见的人，好像清瘦了些，看起来并没有好好休息。
“你完事儿了？”他问道。
言无恙沉默片刻，点点头，“嗯。”
贺明希：“要下雨了。”
言无恙抬头看了眼天，他打车来的。
“走吧。”贺明希往前走，像是很有信心，言无恙会跟上来。他也没说什么话，走了两步回头，看见言无恙还站在那，有些不高兴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言无恙微不可闻地叹着气，抬脚跟上。
贺明希找到车，一切都很顺理成章，言无恙坐在副驾驶，不过以前很少一同出行，除了外出觅食。
“吃饭了？”贺明希问。
言无恙点点头，“吃了。”
“我最近胃口不好。”
“哦……可以多吃些开胃的，不行看看中医。”
贺明希扭头看了他一眼，看似不经心地说：“你以前特地学过做饭？”
说不上特地学过，只是有段时间很喜欢研究这个，言无恙道，“没有，就是之前对川菜很感兴趣。”
“不过你好像不常做。”
“不是的，川菜不只是放辣椒那种，传统川菜很大部分都不麻不辣，开水白菜雪花鸡淖，我也做过。”
说到做菜，言无恙话多了一些。而贺明希竟能跟他聊下去，去了解这些以前都不注意的东西。
“中华料理太复杂了，可以探索的地方还有很多。”贺明希说，“做食物拟人不错。”
言无恙：“可以啊，模拟经营类手游。”
贺明希开车时不能太走神，简单想了一下，“有同类产品了，做得还行，就是玩法单一。”
“嗯。”言无恙只能说自己不是很懂，也不打扰贺明希发散思维。
俩人一路聊着，直到言无恙发现车停在了超市前，贺明希说：“我还没吃，你做一顿吧。”
“……”言无恙其实很想说不会定外卖吗，看着贺明希诚挚的邀请，加上“来都来了”的中华民族传统BUFF，默默下了车，跟他往超市里走。
“你吃什么？”言无恙问。
贺明希压下嘴角，好像又不太高兴了，“你做什么都行，刚才说的是什么，雪花鸡淖？”
言无恙心想你饶了我吧，“太费劲了。”
“哦。”贺明希随口说，“你就随便拿牛排对付我呗。”
言无恙默默调转购物车头远离了牛肉区。
跟前男友一起逛超市还挺奇怪的。
直到俩人回了家，言无恙一个人在厨房做菜，他挺喜欢这种感觉，做菜五小时吃饭十分钟，在食物上花费时间，会收到相应报酬。
贺明希偶尔会接电话，他刚挂断秘书的，就看见宋则云在微信上问他，“晚上在家吗哥，我过去住？”
贺明希想都没想就回，“不在家，你也别来，外面对付吧。”
宋则云：“……”
等到菜上桌，言无恙才想起之前这里还住个人呢，也就问了一嘴，“你表弟呢？走了吗？”
贺明希从外地回来后就没看见宋则云，估计是一个人没意思，找朋友玩去了，“走了。”他说，“本来也是我妈让他来的，憋着坏水要搅和我们。”
“……”
言无恙想，他们俩也没用别人搅合，说散就自然而然散了。
正好也省事儿。
贺明希沉默着吃饭，当熟悉的味道又被他重新拥有，似乎多日来的烦躁也随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