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贺明希连斗殴都没有过，他脾气说不上多好，但懒得用武力说服敌人，再加上身边通常有一些跟班，很多事都不需要他动手，而且班上同学素质高，只有机会跟校外人员施展拳脚。
而此时，贺明希面对着这一群年轻气盛的青春期少年，尽量让自己像言无恙嘱咐的那样，尽可能多一些耐心。
没人说话，贺明希只好道：“你说你们打架就算了，还打输了，这一个个脸上挂了彩，说出去不让人家小姑娘小伙子笑话？别人怎么看？班上女生怎么看？”
“……”
“老师，他们先动手的！”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气不过，直接说了出口。
手机震动，贺明希一看，是言无恙，拿起手机往外走，“你们先整理下思路。”
到了走廊接起电话，贺明希第一句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手机里听自己的声音，那种感觉有些奇妙，但理智又告诉贺明希，对方是占据他身体的言无恙。那边说：“没什么，我这边很顺利，问问你。”
贺明希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
“顺利。”
“呃，第一天当班主任怎么样？”
“感觉好极了。”贺明希说，“言老师，我之前想过去山区支教，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突如其来的感谢令言无恙无所适从，他说，“你适应就好。”
“不是。”
贺明希纠正道：“我是说，我将在有生之年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言无恙：“……”
“回去说，挂了。”贺明希收回手机往回走。
当他回去，那一排站着的男生都商量好了，还是由刚才说话的同学率先发言。
贺明希想了想，忘了他叫什么，翻出了初二班会时照的照片，找到了他，背面一看，“方子鸣”。
方子鸣说：“就中午我们打篮球，他们班曹德拉人，我们就说了几句，后来曹德不高兴了，趁着阿草……不是，颜灿倒地时踹他裆，那我们能忍吗？当时就上去了。他班离得近，有个孙子、有个人回去叫人了，一群人拿着拖布棒上来，人多势众、仗势欺人！”
贺明希听得一笑，“成语用得不错啊。”
“言老师，这怎么回事儿啊？”隔壁的英语老师刚回来，见他在这训学生，问了一句。
这英语老师是个八零后姑娘，长得高挑白净。贺明希一听她说话这自然熟稔的语气，脑海里疯狂闪人，什么陶心然、徐清好，怎么一和言无恙说话就温温柔柔的，无恙无恙地叫。
“没什么，小事儿。”贺明希扭头应了一句，回过头继续捋事情经过。
“颜灿，是这样吗？”
几人中有个男生长得最好看，看着冷冷清清的，又有种中二时期的狂傲不羁，贺明希眼熟，想起来了，上课时也是他睡觉，让他回答问题还直接回去站着了。
此时，颜灿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什么叫‘嗯’？他说的对吗？”
“对。”
“你跟那个……那个曹什么，之前有仇？”
“没。”
“关系怎么样，为什么一起打球？”
“……”颜灿耐心正被一点点消磨，他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地说：“人不够。”仿佛贺明希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贺明希：“……”
先前的方子鸣再次站出来解释，“老师，咱们关系也就一般，点头之交呗，阿雷和曹德之前是小学同学……”
这一个个称呼还蛮有意思的，又是阿草又是阿雷。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已经打响，有课的老师们陆续出去上课，贺明希没有，但他还得去班上盯学生，便道：“你们先回去写个检讨吧，一千字以上，放学前给我，具体怎么处理等着看学校安排。”
管下属和管学生太不一样了，贺明希第一天就深切地感受到了二者不同。老板没有义务促进员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员工们也都省事儿，而且有什么事就交给他们主管处理，职责分明，犯了错就找主要负责人。若有人犯了大错，视情况严重与否开除或追究责任。
但学生不行，不能因为学得差就直接从班上踢出去。
下午上课时贺明希就在后面盯着，刚一下课，和他们班打架的（1）班的男老师过来了，找他商量该怎么解决这事儿。年级主任找到他们，“正好，你俩跟我一起来。”
校方打算把先动手及带头的人记大过处分，问他们的意见。
贺明希没说话，（1）班班主任则坚决反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很长时间，主任扭头看贺明希，“你觉得呢？”
“既然没人被打进医院，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贺明希说，“我已经让他们回去写检讨了，以后除了体育课也不能去打球。”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最后都由他做主似的。初三年级主任和之前初二的不同，看起来还要更严肃一些。主任敲了敲桌子，“这事儿……不好解决啊。”
贺明希想，学校就这个德行，屁大点事儿得全方位折腾全了，把学生家长都折腾过来，这啊那啊处理一通，最后还是简单的全校批评，别说记大过，档案都不会留任何痕迹。
“杀鸡儆猴行，我们班这些鸡崽子不能动。”贺明希不想再看主任头顶这地中海景观，上课铃一响，他就起身往外走，“还有课，结果下来了告诉我，或者我去跟校长谈。”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主任和（1）班的班主任面面相觑。
主任有些气愤，“他什么意思？威胁学校？还不能动？凭什么啊？”
“……他这次能当班主任，不也是瞿校长决定的么？跟瞿校长认识，关系好。”
“关系好又怎么样？上次带着学校上了热搜，说什么猥亵学生，丢多大脸，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我以为校长能慎重考虑，谁知道还把他留下了，还让他当班主任？他能当好班主任吗？还是毕业班……不行，我真得找校长谈谈。”
*
第二节课是自习课，下课后，贺明希看了一圈打架的学生，看他们的的检讨进度。
在他的设想中，一节课的时间足够他们写完了，直到他走到颜灿的课桌前一看，看见笔记本上只写了检讨两个字。
贺明希：“构思呢？”
颜灿抬头，略觉奇怪地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