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多买些水,快!”在救护车到之前,贺明希让颜灿跑去买水。青春期的男孩子爆发力强,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碰了个大桶矿泉水跑回来。
凌梦还有微弱呼吸,贺明希一边刺激她喉咙催吐,一边问:“她之前在学校有什么异常举动么?颜灿,我知道你心思缜密,有着你现在这个年龄段不应有的成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告诉我。”
“……”颜灿很意外地看向他,似乎有些认可他对自己的评价,但他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一个暑假过去了,也许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会想不开,我以为她只是要出来走走。”
“毕竟逃课也不是……大事。”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一贯镇定、看似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颜灿此时也百感交集地看着老师怀中的同桌,终于,凌梦有了反应,眼睛闭着,但是却做出了想要呕吐的样子。
“呕——”
贺明希此时已经很狼狈了,双臂上叶子划出的血痕十几道,明显地交错,身上沾了凌梦混合着药片的呕吐物。
“幸亏喝的不是农药……”贺明希眉头紧皱,又道:“救护车怎么这么慢。”
他感受少女单薄的身体和正欲离开的灵魂,出自直觉,拼了全力要把她拉回人间。不需要任何思考,往日精心算计和运筹帷幄在此时变得毫无用处,下意识的反应仅仅是挽救同胞性命,这是对生命最朴素的敬重。
*
医院走廊内,医生宣布好消息,经过抢救,人没事。
“你是她亲属?”医生看着贺明希问。
贺明希:“我是她老师,这边正在联系她家长……”
颜灿打完电话回来,对贺明希摇了摇头,“还是不接。”
“……”贺明希深吸一口气,看着跟自己折腾了这么久的颜灿,拍拍他肩膀,“今天谢谢你,饿了吧?先去吃饭吧,然后直接回家。”
颜灿看了眼抢救室的门,“那你晚上一个人在这陪她?”
“总不能扔她在这吧。”贺明希拿出了自己手机,“这当妈的心怎么这么大?”?
现在颜灿觉得自己这位老师给人一种很强的安全感,这里也确实不需要他,“走了。”
“等等。”贺明希叫住他。
颜灿:“还有什么事?”
贺明希从兜里掏出言无恙的钱包,看着那仅剩无几的粉红色钞票,抽出一张递过去,“你买点饭,剩下是水钱和打车钱。”
“……”颜灿收回目光,“不用了。”
贺明希过去把钱塞在颜灿校服兜里,强行把他推走。
给凌梦家长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贺明希看时间也不早,只能给言无恙打了电话。
*
半小时后,言无恙匆匆赶到医院。
“怎么回事?”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见到贺明希就问:“怎么你第一天当老师就出了这些事儿?”
贺明希:“我想吗?”
“……”言无恙是真的着急,来时开车险些闯红灯,但考虑到自己现在是贺明希,怕他再传出无视交规的新闻,于是极力地克制。
现在终于赶到,才有空问贺明希事情经过。
贺明希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问:“我不了解,但你是老师,你知道她?”
“嗯。”
提及凌梦,言无恙印象颇深。她虽然长得好,但不爱说话,无论是男生女生,都会在背后偷偷讨论她。无非是学生时代那些事,青春期的嫉妒、嘲笑、爱恨不明、打打闹闹,这一切言无恙看在眼里。
一天自习,他刚出办公室,看见了门口的凌梦。
“怎么没上课?”言无恙问。
凌梦说:“老师,那个帖子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们相信你。”
那是言无恙口碑反转之后的事情了,之前谣言四起时言无恙一直没去学校,这是他刚回来第一天。
言无恙想到微博上那些替自己澄清的账号,他们都说是自己的学生,说不定其中也有眼前的女孩儿。
“老师谢谢你。”言无恙笑着说,紧接着,他见凌梦神情有些不自然,就问怎么了。
凌梦犹豫着开口,“能加老师微信么……”
正因为和学生的关系被推上风口浪尖,言无恙下意识拒绝,看到凌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说到了暑假再建班级群。
但因为言无恙当时只是语文老师也非班主任,这个群也没建。
之后凌梦的课堂表现就和以前一样,至于语文课下,也不是言无恙可以关注内的范围,他并不知道。
回过神,言无恙担忧地看着病房门,“人醒了?通知家长了吗?”
“没人接,你去看看吧,我继续打电话。”
言无恙刚要进病房,一想自己现在这身份,犹豫了会儿,“不是,我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
“行吧。”贺明希认了命了,带言无恙进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的凌梦已经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户,贺明希走过去把窗帘拉好,转过身看她,简直拿出了平生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问:“怎么样了?饿么?想吃什么?老师去给你买。”
凌梦没反应。
她慢吞吞支撑身体坐起来,整个人像慢放镜头,靠在床头后,缓缓看向了病房里的另一个人,高大英俊的陌生帅哥。
言无恙也没敢上前,指着贺明希说,“我是你言老师的朋友,同学,你没事吧,可以相信我们,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我……你言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事实上言无恙真是这么想的。
少女轻生,情伤或抑郁,人的诸多烦恼来自于贫穷,这是不可否认的事。有人说有钱也不快乐,那他必然不够有钱。也许遇上这种事,贺明希比自己更懂得如何解决。
凌梦反应迟钝,这是服药及洗胃后的后遗症,她好像很难理解别人说什么,缓缓地,她低下头,摇了摇,以示拒绝。
言无恙觉得是因为自己这个“陌生人”的存在才让凌梦充满戒备,看她现在已经没大碍了,他走过去跟贺明希小声说,“手机给我,我打电话,你陪陪她。”
倒也不能指望她一上来就掏心掏肺吐露心声,别说是青春期的孩子,就连成年人都很难如此。
正好折腾了这么久贺明希也累了,心力交瘁地把手机给言无恙,安静的病房内突然想起咕噜声。
是肚子叫。
“你还没吃饭?”言无恙问完之后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他说,“我去食堂买饭给你们带上来,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