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叶准很熟?”
也不愧是贺明希,提问直击要害。
言无恙还以为他要问自己徐清好的事儿,没想到自己和小咕咕的关系还是被他注意上了。
怎么找理由也没用,言无恙干脆道:“是,我们是朋友。”
“是那种你和别人换了身体,也可以告诉他的那种朋友。”
“……”
因为确实和叶准有交流,一定被贺明希听见了,证据确凿,言无恙无法反驳,点点头,“嗯。”
“……好。”
贺明希深吸一口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家中的摆设增添抑郁情绪,不知从哪个国外僻静山村淘出来的古董碗也透着浓浓晦气。
前几天,他还在想和言无恙谈谈,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冷战的地步,不知道为什么言无恙总是那么沉默。
现在好了,一个两个外人纠缠不断。
他到底凭什么会把言无恙看成单纯小绵羊?
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幼稚的事也不想再做,幼稚的话不多说,贺明希看了言无恙一眼,准确的说,是看自己的身体。
很奇怪的感觉。
之前已经适应了用他人眼睛看自己,现在又十分别扭,恨不得立即回归身体,从此和言无恙再无牵扯。
“总之,言无恙,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应该做什么就好。”贺明希警告道。
言无恙则有些茫然。
咋了这是。
“谈完了?”他问。
贺明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言无恙在这样的贺明希面前一向无话可说。
并不是个好时机,所以说没有。
没过两天,言无恙突然发现,他又换回来了。
是一睁眼后发现的,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觉得有些陌生——实际上是习惯了看自己照镜子时露出的腹肌,嗯,属于贺明希的。
人还得多健身,难怪那些健身男动不动露腹肌呢,他有他也露。
言无恙心情复杂,走出房间时就发现贺明希站在门口。
“换回来了。”贺明希说。
“嗯。”
“……”
“……”
两个人沉默片刻,言无恙还是识趣,先开口说,“那我搬回学校宿舍了?”
贺明希眯了眯眼,“你确定不会再换了?”
这个言无恙真不确定,按理说,这一年内有可能频繁互换,也有可能就换两次。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他说不好。
看着贺明希探究的目光,仿佛知道了些什么,言无恙觉得他又没有证据,因此无所顾忌。他说:“那怎么办?总不能以后就同居了,贺先生也不想吧?”
好,贺先生都叫上了。
贺明希简直有些想笑。
他这段时间也在想,他和言无恙究竟算什么呢。不过是源于见色起意,还非他不行了?他咋的?天仙啊?还是给自己下了蛊?
这么想着,贺明希就有了新的打算,于是他也没追究这称呼,只是说:“怎么也得观察几天确认短期内不会换了才行,你还是在这住吧。”
言无恙没纠结这个事儿,他说好。
这一住到了周末,两个人都没什么事儿,言无恙趁这段时间疯狂补学校那边的进度,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班上的学生不太一样了。
首先这想法都开始奇怪,交上来的周记似乎也有了贺明希那味儿,仿佛就是他手把手帮忙修改似的。
“言老师在课上说,‘就算三百六十行行行你不行,你还能吃能睡,比别人强’,我觉得很有道理。老师让我们追求自己的梦想,我现在想去参加电竞比赛,想当一个选手,我已经在和爸妈说了,他们打了我。为什么追求梦想的道路这么多坎坷,为什么要让眼泪陪自己过夜……”
言无恙把班上所有学生周记都带回家了,边批注边头疼,恨不得立即去找贺明希算账,问问他都在自己班上说了什么东西!而且看样子还是上课,怎么,上课就非得那么话多?
他觉得按这样发展下去,别说他是靠自己老师的关系才进了学校,就算他是人家校长家亲戚,也快被人辞退了。
言无恙头都大了,给每个学生的评语都比他们周记还多。批到颜灿的周记时,只看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本周一如往常,无事发生,没感想。”
言无恙竟然生出一丝诡异的欣慰感。
还好,还有学生没被贺明希影响。
其实也别说这些青春期学生了,贺明希本人是很有魅力的。他有想法又没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他认同你的一切观点,却始终坚持自我。他有清晰的目标,在前进的道路上一直努力,认真的人会发光,也就掩盖了其他道德方面的瑕疵。再说,他也没结婚没乱搞,谈几个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曾经言无恙也是被他的认真态度所吸引,觉得他像太阳。但他借着别人的身体,站在近处仰望他。那段时光是偷来的,是不属于言无恙本人的,他当然知道。
贺明希对他可真好啊。
言无恙不知不觉翻开了一本《当教育成为束缚》,看着里面那张不见旧的照片。
是周霁月和贺明希。
这张照片是周霁月在最后的时间寄给他的,他们换身体的那段时间,言无恙才18岁。
因为还年轻懵懂,所以喜欢时也满腔赤诚。少年时爱上的人是真正的心动,尽管日后总会发现似乎瞎了眼,但彼时的心动是真。
当时他们还在异国广场喂鸽子。
言无恙不知怎么,有种自己要离开的直觉,于是才请求路人帮他们拍了照。拍照时贺明希是发自内心地笑着,言无恙问他,“为什么笑这么开心啊?”
“就是开心。”贺明希揉了揉他的头。
周围是各种肤色的外国人,本地人和游客很容易分辨。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正在赶路,有的东张西望,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贺明希突然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
他们在阳光下轻轻亲吻。
贺明希发现他眼眶红了,退后半步,咳了咳,“霁月,抱歉,一时没忍住……”
言无恙张了张口,想对他说,不是啊,我不是周霁月,你能不能记得我的名字。
我叫言无恙。
我很喜欢你。
十八岁的言无恙没勇气说,二十二岁的言无恙更没说出口的理由。阴差阳错的感情建立再荒诞之上,没有任何基础,只怕一碰就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