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在本城一个事业单位上班,因为刚入职不久,又是事务最繁琐的部门,所以平日时常需要加班。
这个月呢,是因为碰上了淡季,所以难得本月准时下班。
她看到杨吱脏了的书包时,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那张比普通女性更方正的脸,有些严肃的看着杨吱,瞧得她有些紧张。
她扣着书包肩带,低声道:“我不小心,掉地上了。”
杨吱说这话时,心虚的很。
杨母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似乎相信了她的话,没有再询问:“洗手吃饭吧。”
“嗯。”杨吱赶忙放了书包,去厨房洗手,松了口气。
饭桌上,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碗筷碰触时发出的声音。
杨吱戳了戳筷子,想到之前的事,看了眼对面人,装作好奇道:“妈,我刚才回来,撞见对面有个男生,是路爷爷搬走了?”
“没啊。”杨母点了点蔬菜,示意她不要只吃肉,“你撞见的,应该是你路爷爷的孙子。”
杨吱不情愿的夹了一筷子蔬菜,疑惑道:“路爷爷的孙子?”
杨母淡淡道:“是吧,好像是月初刚来的。”
月初?
那就是来了有大半个月了,可是她怎么都没见过他。
“那我怎么都没见过他呀?”杨吱好奇问道。
杨母盯着她将蔬菜吃下,看着她一双眼睛十分好奇的盯着自己,皱眉道:“见没见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吱努努嘴,委屈道:“隔壁来了新邻居,不是该认识认识嘛。”
杨母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表情严肃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知道吗?”
这话杨吱听了不下八百遍。
瞧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她低头扒拉着饭碗。
“听到了没有?!”
杨母敲了敲桌子,杨吱从饭碗上抬头,乖巧道:“知道了。”
“还有,我下个月要开始加班了,你以后去你路爷爷那吃完饭,记得早点回来写作业。”
“哦哦。”
心里嘀咕着,难不成是犯了事才被“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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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潮生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鼻子。
明明是夏暑三伏天,难道感冒了不成。
对面路其国瞧了,跟着又念叨:“让你平日里多注意,少熬夜,少熬夜,你是不是又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知道了知道了。”路潮生有些敷衍道。
这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唠叨。
看看对面秃了大半个头的老头子,年轻时原本多沉默寡言一个人啊,现今话比碗里的米饭粒还多。
路潮生单手支着下颚,叹气。
空出的一只手很闲适的夹了只鱼干,扔给桌下的一只大着肚子,滚圆滚圆的橘猫。
大福啃完鱼干,还舔了舔猫爪子。
最后又蹭到他脚边,身子蹭着他小腿,喵叫声不断。
他脚尖轻轻的在它脑袋上动了动,力道跟揉捏似的。大福很舒服的翻了翻肚子,怀着孕的肚子朝上,一双浅褐色的猫眼可怜巴巴的盯着他。
让他莫名想起了之前巷子里的女孩。
啧。
“你要是能像隔壁小吱一样听话,爷爷我也就能多活几年了。”路老头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往小杯里倒了点酒。
路潮生翻了翻白眼。
觉得老头子若是酒能少喝点,怕是能活的更久。
不过小吱这个称呼,路潮生来了多久,就听了多久,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说那小吱呀,多懂事多听话,长得也乖乖巧巧的,总之,比他这个便宜外孙,那是好上百倍不止。
今天他算是见着了,完全一小傻子嘛。
“要是喜欢,你让人家给你做孙女呗。”
他漫不经心的,扬手又给大福扔了条鱼干。
大福欢快的啃了起来。
对他不着四六的话,路其国没好气的哼了哼:“我倒是想,可人家妈愿意嘛。”
“你也知道人家不愿意啊。”路潮生瞥了眼他,“就你一老酒鬼,是我女儿我也不愿意。”
“没大没小!”路其国瞪了眼他,“还你女儿呢,想跟我同辈,除非你重新回炉重造一遍!”
然后这句话,像是触了某个雷点,路潮生面色变了变。
路其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其实那小姑娘也挺可怜的。”
“哦,怎么说?”路潮生半垂着眼帘,逗弄着大福。
路其国叹了口气,道:“人家爸见义勇为,两年前死了。”
路潮生逗大福的动作愣了下,而后恢复如常:“那还算死的挺有价值的。”
路其国满脸褶皱的脸皱的更厉害了,不知道是不认同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过分冷漠。
路潮生却淡漠的摸了摸大福圆滚滚的肚子,感受着掌心下的生命:“比起我妈,难道不是吗。”
他说的冷淡,路其国却一副大骇的模样,瞪大眼看着他,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下一刻,路潮生已经面色平静的站了起来。
搁了碗筷,推开椅子就往屋外走:“我出去会。”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路其国没有拦,干巴巴道了句:“那你早点回来!”
大门关上,他深深叹了口气,倒了杯酒。
杨吱将厨房的垃圾收拾好,像往常一样,下楼去扔垃圾。
不想,在楼下垃圾桶旁的那颗树荫下,见到了某个熟悉的人,正靠在树干上。
路潮生白皙的手指间,正夹着根烟。
夜风吹过,烟头越发烧的火红。
他的烟瘾并不重,甚至有时候,纯粹只是点上一根,看着它慢慢烧完。
他想起第一次让他抽烟的,是某个已经记不起脸的醉汉。
那个醉汉东倒西歪的坐在地上,却仍然不忘抽上一口烟,一脸迷离的看着他,神神叨叨道:“抽烟喝酒,人生快事。”
然而直到现在,路潮生都觉得,真特么的不靠谱。
“吸烟,有害,健康。”
盯着烟盒的头抬起,路潮生才发现面前站了个女孩,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
干巴巴的话,完全念的是禁烟盒上的字。
见自己看她,女孩抿了抿唇。
路潮生撇了撇嘴:“呦,便宜女友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