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底一直所坚持的东西，似乎在一点点的分崩离析一般。嘴巴张张合合几次，这才艰难地朝着太上老君开了口。
“老君，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叫恭迎吾主重回人世？
回想起天帝临死前说得那句归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竟是让人细思极恐。
为什么，我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不止是归墟，自我父神突然失踪之后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个谎言？
我那般信任的天上老君，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么？
不，利用的不只是我，冥冥众生皆为棋子，而这下棋的人，从始至终都隐在暗处，未曾显露分毫。
无极似是感应到了我心绪不对一般，心疼地将我揽入怀中，想要极力安抚我的情绪。
我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拼命压制住心底隐隐生出的一丝绝望，固执地望向太上老君，想要从他嘴里得出一个答案。
太上老君并未看我，只满眼期待地望向那道青影。
“六道三界，最尊贵的神魂皆集于此，恭请吾主享用。”
太上老君这番话，叫我愈发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享用？
听罢太上老君这话，那道身影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缓缓转身朝着太上老君细细打量而去。
“李耳？”
这道声音如同当头一棒，重又将我拉了回来。
这异样的熟悉感，我想，我知道是从哪来的了。
心底生出无边的恐惧，想要从九重天逃离，耳朵却又像是有一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在低声劝说着：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了，当真不瞧个清楚明白么？
我的双手依旧紧攥着，便是指尖将手心刺破，沁出一滴滴血珠，也毫无所察。
反倒是无极先察觉了，伸手将我的拳头一点一点掰开，将我的手收握于掌中，以免我继续伤害自己，这才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紫苏，若是不想面对，那便不要面对了，我带你走。”
“这世间繁杂纷扰，从此再与我们无关。”
边说，边用拇指指腹在我掌背轻轻地摩挲着，无声地安慰着我。
我这才又像是重拾了一丝气力一般，朝着无极勉强勾起一抹笑意，这才转头望向那人。
那人面冠如玉、精致的眉眼便是我闭着眼睛都能一一描绘而出。
只那眉眼之间不再如往常一般，假意嫌弃却又无比温柔，嘴角也不似从前总是勾勒着半分嘲讽，却又隐约透露着宠溺纵容。
这眉眼，这模样，都同我父神如出一辙。
可神色却清冷地如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我再也站立不住了，整个人彻底倚在了无极怀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连发白的唇都连带着颤抖个不停。
无极同我耳语的声音明明低得如同蚊子扑闪着翅膀的声音一般，那人却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偏头朝着无极望去。
“走么？只怕你们今日，谁也走不了。”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神色之中又添了几分我父神的影子，却又与我父神不同。
是的，不同。
粗略一瞧，这人五官、眉眼同身形都同我父神一般。可，绝不是我父神。
若说我父神这数百年的时光都在伪装，可有些小动作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若是我父神，这般动作的时候，眉目定会轻挑，眼眸之中定会带着几分戏谑。可那人只是嘴角微勾，便再无变化。
对了，眼眸。
我父神的眸色是灰褐色，此人的眼眸却是隐隐带着暗红。
他，除了外貌同我父神一般无二，根本不是我父神。
一个念头突然便冲入了我的脑海：夺舍。
是的，这般模样，像极了我父神被强行夺舍了。
可，为何偏偏要夺舍我父神？
又是谁，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能让天帝同太上老君即便是背弃上古真神，也要奉其为主？
甚至大费周章，以天下众生为棋子做局，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将其复生？或者，用天帝同太上老君话来说：重回人世？
“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似是才注意到无极怀里的我一般，视线从无极身上转移到我脸上。
“紫色九尾狐？这世间不是只紫玉那只九尾了么。”那人的手忽然缩紧，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兴奋，面上一片邪肆。
“不过，紫玉那只九尾的精魂味道倒是不错。”
我的眸子忽然一紧，心脏一缩。
紫玉，是我母神的名讳。
所以，我母神的意外坐化，其实也是被这人亲手斩杀的？
不管今日之事究竟是如何，不管此人究竟是谁，哪怕是同归于尽，我也，要将其斩杀！
我的眼底升起滔天怒意，正要抬手朝着那人攻去。
那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以手为爪隔空朝着我抓来。
“原来是紫玉同伏天的崽子，那这精魂想来不比紫玉差了。”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朝着无极怀里的我抓来，还未等我伸手反抗，那道吸引力便已将我束缚，引着我朝那人而去。
无极眼疾手快地煽动着羽翼，在我身前的虚空之处一斩而下。
我身上的束缚瞬间轻了几分，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翻身，不退反进，朝着那人攻去。
“从我父神体内出来！”
那人轻挥衣袖，轻而易举地拦了我的一记攻击，笑得桀骜放肆。
“你父神的体内？”
“哈哈哈哈，我同他同出一源。我即是他，他即使我，何来你父神体内一说。”
“若不是他使了卑劣的法子，将我抽离出来，禁锢于归墟，这具躯壳，原也应当是我的。”
我手上的攻击稍稍迟缓。
“什么意思？什么叫同出一源？上古真神不是只有十位么？”
“什么叫你即是他，他即是你？”
那人眼底升起一丝玩味，只一手招架着我的攻击，又腾出一只手来摩挲着下巴旁若无人的思索着。
“上古真神么？你是说归墟里的那几个小辈？”
“他们若是能被叫做上古真神，那吾该唤作什么，祖神么？”
“哈哈哈哈，倒是个有趣的称呼。”
我的心底又是一阵悸动，此人同太上老君嘴里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颠覆我过往数百年的认知。
父神，你究竟瞒了我些什么？
不管瞒了些什么，也只有将此人从我父神体内驱逐出去，才能清楚。
我凝了凝神，重又专心朝着那人攻去。
无极也立即动作，和我配合着，一左一右地朝着那人袭去。
无数道带着爆破之力的流光在凌霄宝殿废墟之上，炸裂开来。
如雷鸣般的声响络绎不绝，凌霄宝殿内的那群低阶仙魔依旧如同失了心智般，跪倒在地。
诸如半夏、紫渊、甚至青羽同太上老君一派却是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也有部分法力尚可的仙魔，被这场面吓到，转身便逃。
然而，刚飞了没几步，便撞在天空之中一道隐形的结界之上。一道道身影，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般，被结界反弹回来，狠狠砸像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人形的大坑。
随即，七窍流血不省人事。
剩下的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胆战心惊地缩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四周，妄图寻找一丝生机。
这个场面，委实有些讽刺。
方才还在并肩作战，一转眼便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
被世人向往的仙家宝地九重天，也彻底沦为了炼狱修罗场。
仙也好，人也罢，终是逃不过贪嗔痴欲。
那人自称为“祖神”之人，便如在云端漫步一般，一边招架着我同无极的攻击，一边勾着唇笑看着殿内的一切。
眼底一片凉薄，望着众人的眼神仿若望着一具具没了生息的尸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