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同乌桕大婚当日,虽比不上青羽同璎珞帝姬的婚礼一般声势浩大,却也是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人族帝君紫渊也亲自前来道贺,身旁还跟着一个如冰玉雕成的冷美人,正是他新娶的帝后。
据说在离落大帝身死那日,我昏睡后不久,九重天之上便破开了一道时空裂缝,一个露胳膊露腿的冷美人从这时空裂缝之中掉了出来,径直砸在了紫渊身上,硬生生砸断了他的一根肋骨。
自此,紫渊同这冷美人纠缠了数年,终于得以抱得美人归。
冷美人望着紫渊时,眼底不经意间透露的温柔同幸福,显然对他也是痴心一片。
真好,每个人都圆满了,可无极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呢?
我低垂着眉眼,掩去了眼底的落寞,借着半夏大婚的借口,一杯又一杯地将手中的琼枝甘露饮尽。
从前总不明白,我父神为何要日日抱着琼枝甘露不肯撒手,如今才明白过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心不伤人人自伤。
正当我又倒了一杯,打算一饮而尽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一旁伸了过来,将我的酒杯夺去。
我的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期待,欢喜地转头望去。
那人穿着紫色团云锦袍,依旧那般温润如玉,眼底却是染上了一丝风霜。
“青羽师兄。”我的心底刚刚生出的一丝希望,彻底熄灭。
青羽明显也瞧见了我的神态转变,眼底闪过一丝受伤,面上却不显。
“酒大伤身,更何况你如今身子重,不要再喝了。”
我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青羽也毫不介意,只安静地陪着我坐在一旁。
等婚宴接近尾声,我这才起身准备回宫。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脸色变得煞白,肚子里也在翻江倒海。
我的心底瞬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强撑着身子,朝着一旁的青羽喊道:“快,送我回去。”
青羽怔忪了几息,又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抱起我,便腾云回了无极魔宫。
原本一片漆黑的无极魔宫内瞬间灯火通明,痛呼声不绝于耳。
足足痛呼了一天一夜,无极魔宫这才恢复了安静,随即一阵阵欢呼声从无极魔宫之内传出。
“恭喜魔后喜得王子公主。”
是的,孩子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出世了。
哥哥小名叫当归,是只黑色的小九尾,妹妹小名叫子规是只紫色的鲲鹏。
望着窝在我父神怀里呼呼大睡的小两只,我的心底百感交集。
无极,你怎么还未回来?两个小家伙都等不及,提前出世了。
又过了十数年,两只小家伙虽然能还未人形了,尾巴同羽翼却是怎么都幻化不掉。
眼见着我父神从北溟神海派来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带来的依旧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消息,两个小家伙很是好奇的爬到了我的怀里。
四只小手,一把搂住我的脖颈,在我的颈窝里蹭了蹭,当归这才奶声奶气地问道:“母后,你是在寻何人呀?”
我的眼底一片黯然,抱着两个小家伙在一旁坐下,抚了抚他们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开了口。
“我在寻你们的父尊。”
“是父尊不要我们了么?”子规突然软软糯糯地开了口。
“小白虎有父亲,小巴蛇有父亲,所有小朋友都有父亲,只有我同当归没有父亲。”
“是因为当归同子规不乖,所以父尊不要我们了么?母后,你同父尊好生说一下,子规同当归以后都乖乖的,你叫他快快回来好不好?”
当归也连忙朝着我撒娇。
“母后,当归日后都乖乖听话,再也不淘气了。”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都怪我,这些年只一心想着无极何时回来,倒是忘了同子规和当归好好解释了。
小孩子最是敏感了,只怕心底早就在怀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父亲而自己没有,不过是怕我担心,才一直没有说吧?
我心疼地将两个孩子搂得更紧了,在他们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压下心底的苦涩,这才轻声开口。
“父尊没有不要子规同当归。子规同当归也一直都很听话。”
“不过,因为出了一些意外,父尊在北溟神海养伤,母后还未能寻到他。”
子规同当归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来,黑葡萄般的小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天真无邪地朝我望来。
“父尊受伤一定很痛吧?一个人在北溟神海养伤孤零零地好可怜呀,母后,我们一起去寻他好不好?”
“是呀,是呀,母后,我们一起去将父尊接回来可好?”
从前我一直坚信着无极一定在北溟神海等我,可等了数十年,等来的永远都是一个“一无所获”的消息。
虽然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无极肯定没死,就在北溟神海等着我。
可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的心,其实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动摇了吧?
不是没有想过亲自去找北溟神海找无极,可若是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未曾找到无极呢?
那我便,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两个小家伙却突然从我的怀里挣脱出去,撒着小短腿往来人奔去。
“青羽叔叔,青羽叔叔!”
青羽笑得如同春日的暖阳一般,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一把抱起。
“今日可有乖乖听你母后的话?”
子规同当归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听了,听了,子规同当归都很听话。”
子规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凑到青羽耳边“轻声”撒着娇。
“青羽叔叔,听说我父尊在北溟神海养伤,母后不肯带我们去寻他,你帮我们说服母后,好嘛?”
当归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青羽的胳膊。
“青羽叔叔,你帮我们说服母后吧?我们要去找父尊。”
青羽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住,欲言又止地朝我望来。.七
我偏过头望向北溟神海的方向出神,没有在意青羽的眼神。
我们二人都沉默着,只子规同当归一直在不依不饶地哼哼唧唧。
片刻之后,青羽忽然无奈地叹了一声。
“紫苏,你不是一直觉得无极在北溟神海等你么?那便去瞧瞧吧。”
“不论是或不是,总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给自己,一个答案么?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无极那时在那方诡异的天地将我寻到时的场景。
明明我早已千疮百孔,明明几乎再无回天之力,无极却从未放弃。
他说:“救她,不惜任何代价。”
之后的岁月,不论是以灵力滋养我的肉身,亦或是损毁寿阳,利用九转回魂灯将我的魂魄一点一点修补回来。三百二十余年,无极都未曾放弃我。
如今无极才消失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我又怎么能将无极放弃呢?
怎么能像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虚妄的躯壳里,活在虚无缥缈的梦里,等着无极来寻我呢?
无极,你寻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来寻你可好?
我的眼底重又集聚了一丝亮光,无所畏惧般坚定地迈着步子,朝着青羽走去。
伸手从青羽的怀中接过子规同当归,笑得一脸温柔。
“母后带你们去北溟神海去寻父尊,可好?”
子规同当归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两双大眼睛弯得眯成了月牙,齐齐拍手道:“好耶!好耶!母后要带我们去北溟神海寻父尊了。”
“子规同当归马上就要见到父尊了。”
子规同当归脸上的欢乐感染了我,心底生出一丝满足同勇气。
无极,不论天南地北,我同子规当归,都会将你寻回来。
【作者题外话】:狐狸这本书会在月底完结,谢谢宝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祝大家小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