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好衣服后并没有马上离开，静默了一会之后开口问道：“刘意安，你想过你以后的生活，你计划里的未来是什么样吗？”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可能我一辈子都是个社畜，所以我觉得这样一个人还挺好的，就是我爸妈可能不太愿意哈哈。”她尬笑两声，“我这不是一天天的想着怎么傍大款呢吗？”
林杨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回答道：“我走了。”
他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结果不小心扫掉了桌上的一本书，弯腰捡了起来发现是一本考教师资格证的辅导书，他看了一眼蜷缩着的意安，轻轻地翻了翻被标记的密密麻麻的书，她的字和她人一样很清秀，林杨把书放回到了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和以前大家认识几天后都觉得感觉还不错就睡了的姑娘不一样，这是他最后悔的一次，虽然好像不想负责的那一方是刘意安，但是他现在却很压抑很自责，他觉得他伤害了一个好姑娘，尽管她是心甘情愿的。
林杨关门的时候又看了床上一眼，她在控制不住地哭得发抖，她觉得林杨一定怪自己太现实了，直到自己完全挣脱出来用第三视角去审视这段感情的时候才知道，最天真一直都是自己。
她就这么躺着，却睡不着，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就是翻来覆去的躺着，看着阳台的盆子，看着地上的衣服，她躺着躺着一下坐了起来。衣服和四件套都扔那一天多了，不能再这么扔着了。
虽然是这么想，却坐着迟迟下不了床，还没把自己劝起来，就听见了敲门声。
“意安，意安？”是林杨。
刘意安不想回答，只是坐着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意安我知道你肯定没睡，我再敲下去邻居可就都被吵醒了。”
他简直吃准了意安会害怕什么，果然就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向门口走来。
意安看着林杨站在门口，鼻子通红，秋天的深夜还是冷的，她有点心疼，错身把他让了进来。
“你又哭了？”林杨把手里提的食物放下，看着她还没消肿的眼。
“没有，”意安撇着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饿了吧，我找到了一个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卖热食的店，我觉得你可能喜欢吃点带汤的。”他殷勤的把打包盒打开，把一次性筷子给她掰好。
意安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面，又看着林杨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这个点了外面还有人吗？”
“哪有什么人啊，连个人毛都没有。”林杨笑着说到。
意安没拒绝，坐在床边端起了喝了一口汤。
“你吃了吗？”
林杨随意着打量着意安的屋里，听见意安问话才停住目光，“哦我吃了，两碗不太好带。”
意安便不再多问，继续安静的吃面，林杨看着她，觉得打包盒都比她的脸大。
他又拿起桌上的书：“你想当老师？”
“嗯，也不是很想，就是不甘心还是再想试试。”
“你是师范毕业吗？”
“不是，还挺后悔的，当时要是读师范就好了，我成绩其实还可以。”
“嗯，看的出来，那怎么就后悔了呢？”
她把筷子搭在打包盒上擦擦嘴叹了口气，“你说我们小时候一个个的心比天高，很少有人说自己的理想是当老师，以前的时候就觉得一辈子都守着孩子多没意思，一定要做点不一样的事，可是真的毕业了才觉得有个安稳的工作多好啊。女孩嘛，我也没多大的追求，工资也不用多高，稳定，还有假期，就可以了。以前怎么就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是天之骄子，哈哈哈，都是狗屎。”她又自嘲地干笑了两声。
林杨欲言又止，想了想又安慰道：“那就考吧，你一定可以的。”
她冷哼了一声，“我都考了两年了，都没考上，我从大学毕业就准备考教师资格证，怕工作了没有精力好好学，还专门报了一期几万的班，什么都不干就在家学，只要是省里的大城市不限户籍的我都会去，一次都没考上。”意安的语气里说不出是看开了还是自嘲，反正林杨听着不对味。
他在床边坐下，“我们这儿人多，考不上也很正常，没事，再多努力一下下。”
“有一次考试，三千多个人，我笔试考了第7名，结果面试的时候被刷下来了，林杨，你看我是不是有什么残缺让他们觉得我不行？”她笑着问林杨，这次都不用想，意安这就是不甘之后的无奈。
“那，那你还考吗？”林杨问的小心翼翼，恐怕自己一个问不对对方就崩溃了。
“考啊，都浪费家里这么多钱了怎么能不考呢，我两年浪费了家里三四万，家里一句话都不说，我不能这么放弃，但是也不能只靠着家里了。你呢，那你家里对你有什么期望吗？”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期望？就是管好自己吧，我从小就不怎么出息，家里对我也没什么出人头地的想法。”
“真好，”意安有些羡慕的说到。
“你呢？”
她把外卖盒的盖子盖好，收拾了收拾桌面，“可能以前有，估计现在没了吧。”
“别这么说，孩子怎么样都是父母的骄傲。”
“呵，估计我爸现在不觉得我丢人就不错了，大学毕业了还浪费家里这么多钱，还没什么像样的工作。同学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我连个对象都没有。”
林杨被她带的也有些伤感，“别这么想····”
“林杨，我以前觉得自己可聪明了，能唱会跳的，次次都是班里前十，当时我爸妈那个骄傲。等慢慢长大了我才知道我们那种小地方的鸡头，做人家的凤尾都不够格，和大城市的孩子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可能我在为了语数外拼命的时候人家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都不在一个起跑线，没什么能比的。你知道吗，有时候和我妈打电话我妈和说千万别让同学朋友的请客吃饭，你回请不起的，人家都是本地人，你现在抖抖腿腿上掉下来的灰都不是你的。”
“你妈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林杨对于一个妈妈能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灌输这样的思想感到震惊。
“其实我妈也不是真抠门，我为了考老师花家里这么多钱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觉得要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有时候我下班看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就会突然想到我妈的那句话，这么大的一座城，就连抖落的灰都没有一颗是我的。”
林杨突然想好好劝劝她，他觉得意安自己把自己圈进了一个怪圈走不出来了。
“你不该这么想。”
“我该怎么想？林杨你说我该怎么想，你说我活得是不是太现实了，现在一心就想份稳定的工作，什么干劲什么冲劲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其实也不太现实，我还天天想着傍大款呢。”
“你真这么觉得吗？你真的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意安失意又无奈的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变成了以前的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林杨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她想当老师，她想安稳，她想要钱，她想做父母的骄傲，她想克制自己的感情，她想一切都按她的想法来不浪费精力和时间。但是她还没体会到这个社会有多么恶趣味，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才是常态。
他回答的很认真，“我没觉得，我觉得你还是很天真。”
“你没见过女孩子吗，我天真？”意安觉得林杨在安慰她。
“我说真的。”
“行吧，我信了。你还生气吗？”意安抓住他的手。
林杨也紧紧的抓住她，“我为什么要生气，如果我在生气的话一定是在我气我自己。”
意安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不气我这么现实？”
“你以后会明白的，很多时候不是说出来的就是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