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溺叔以援……”
田承恩嘴中嗫嚅着,蚊子低鸣般的细弱,明显是胆气不壮,心中畏惧。
“什么,是不是男人,有胆子做,没胆子说么……”
百里复喝道。
“我说,我说我是嫂溺叔以援……我这是权宜之计,留着有用之身,以待日后……”
回答的初时,田承恩的声音还是低弱,或者是被自家的理由说服了,一颗指甲大的胆子慢慢涨大成鸽蛋的模样,随着这鼓胀,声音也长大起来,虽不如适才喝骂褚天光那般的嚣张,但是却不似蚊鸣那般了。
“哈,你拿经权之法解说你大节上的亏欠…………”
百里复被气笑起来,一张黑亮的脸上,说不出是夸赞还是什么颜色,手中拎着猪尾巴一般的物件,敲打着秃亮的脑顶,损着田承恩的颜面,破着他的心防,说道,
“你他娘的真是生了一张利嘴,一副七窍心思,一段权宜之计的解说,居然被你用到了忠孝大节之上……”
“忠孝节义乃是我汉家人的根骨,大赵人的本分,根骨之下方才有权变之法……”
“忠孝为根,权变为枝,你他娘的一张巧嘴,居然将根基与枝蔓混淆起来,为自家的数典忘祖找寻了理由……”
“真不知道你他娘的座师是哪个,日后见了,我必亲自问问,如何教出了你这种杂碎……”
“你可敢说出你的名姓,报出你的军号所属……”
田承恩旧日里想来也该是受尽了吹捧,养出了跋扈的性子,被百里复一段叱骂,惹出了火气,人也硬气起来,
收了哀求的面孔,换上恨怒的样貌,冷声问道。
“如何,问了我的姓名军属,日后找你舅舅,整治我等么,郝大用是么,好大的用处,为了自家一个忘了祖宗的杂碎外甥,向着大赵军将报仇,能么……”
“不妨告诉你,某家乃是大赵勇烈军第三将前营右锋锋佐百里复……”
“我乃大赵勇威县子世子,勇烈军第三将前营右锋锋将龙承烈……”
“勇烈军第三将前营右锋协将褚天光……”
龙承烈、褚天光也一起报出了自家的名号,
虽然已经打定了弄死的念头,讲不讲自家军号姓名都是一个结果,田承恩断不会在舅舅梦里将仇家的姓名传递过去,但是讲出来了,便是抱着兄弟间有难同当的心思。
百里复转回头来,展颜一笑,明显在领受了两人的兄弟情义。
“好,我都记下了……”
田承恩闪过的眼神中满是怨毒,一张张面孔看过了,点了点头,果然是在做着日后报复的准备。
“看完了么,记住了没有……”
褚天光站立到百里复的身边,一脸羞恼后的怨愤,显然是因为刚才被田承恩责骂后生出的。
未待开口,褚天光一只碌碡大脚已经飞踹而出,将田承恩踢翻在地,
之后,脚尖一挑,提起了田承恩的一条腿子,将将落下之际,把通铺的边沿做了剁肉的砧板,将自家的右腿做了打铁的锤子,猛力踢出。
“啊……”
腿子歪扭成断腿野狗的形状,田承恩一声惨叫,疼晕了过去。
“娘的,若不是大秀才,老子的名头今日就毁在你的手里了……”
褚天光明显还是没有泄尽了心中的怨气,踢了一脚,抬头寻找起盛水器具,欲要弄醒了之后,再行折磨。
“你们是大赵的军马……”
偎缩在墙角的女子转过头来,向着龙承烈三人问询道。
椭圆的脸型,一双大眼,精巧的鼻唇,面上虽然满是污垢,但是依旧难掩眉目下的书卷气息。
“不错,适才你该是听到了的……”
百里复说着,顺手取过通铺上被撇下的夹衣,扔给女子。
女子却没有取过披上,而是依旧望向三人,
“你们可有印信……”
“我等寻常军将,哪里来的印信,只有军牌……”
百里复答道。
“那与我验看一下,我身上负有机密之事,需要相告,还请军爷原谅则个……”
百里复取过自家的军牌,递交给女子,验看过后,女子又将目光转向龙承烈和褚天光。
“你们二位的呢……”
看着女子的模样,倒是真的似乎是有隐秘相告,龙承烈与褚天光对视了一眼,也从腰间掏出了各自的军牌,递交过去。
仔仔细细反复验看过后,女子问道,望来的目光中一阵游移,
“你们三人中何人为主……”
原来是个不懂行伍阶级的,
百里复一拖龙承烈,将他扯到身前,双手扶住了肩膀,拍着,说道,
“这个,这是我等的顶头上司,我们的小锋将……”
该是存了放松女子心态的谋算,语调轻松暂且不论,百里复居然用上了玩笑的口吻。
“民女潘怜儿拜见将爷……”
女子滚爬起来,也不捡拾了衣服遮掩住自家身子,直接跪到了通铺之上。
怪不得进门以后见到的是蜷缩成一团,原来小衣之下是寸缕皆无,全是靠着小衣的遮掩,方才护住了自家的身体。
“给她披了衣服……”
毕竟是还未经过人事的小童子,一团白光闪出时,龙承烈立时背过身去,向着褚天光和百里复吩咐道。
褚天光已经婚配,女儿也生养了两个。
百里复虽然孤身一人,但有些闲暇,便做了青楼中的常客,早已不是童子之身。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停歇了,龙承烈方才转过身来,看向。
却是反穿了男人的上衣,仅仅是遮盖了身体而已。
“褚家哥哥,烦劳你一番,四下寻寻,看看可有女子的衣物,与这小大姐穿了……”
龙承烈吩咐道。
“小将爷倒是一副非礼勿视的君子性子,只是我这残花败柳的身子,早就污了清白,小将爷自可不必介怀……”
重新跪正的潘怜儿说着,斑驳的俏脸上满是苦涩的笑意。
言辞间倒是一派的文雅之气,该是个读过书的。
果然如此。
没容龙承烈回话,潘怜儿已经自说起自家的身份,
“民女潘怜儿,牙州人士,家父名讳潘中安,字怀忠,庆德二十五年的秀才,后因家世所累,未曾继续功名,殁前忝为牙州衙门司库……”
“牙州陷落前,家父受刘成夏刘知州指派,将牙州州库中收缴之后欲要上解的赋税金银,掩埋在牙州城内州衙背后的口子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