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生出来的性质让方助理顿了下，方助理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厚厚的积雪，想到他如今的身体情况，低声劝道：“秦总，外面冷，还是等您的身体稍微好转一些再……”
“方辉，你我都清楚，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他咳嗽着撑起身：“既然是没有多少时日，便是想要做什么就该做什么了。”
他现在就是想要同她在一个时空里，在一片天空下，在她在堆雪人玩的时候，也去摸一摸雪。
方助理闻言鼻子一酸：“是。”
堆雪人这种活动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都不成问题，但对于秦长臻来说已经是万分艰难，堆到一半的时候他便已经气喘吁吁，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撑不住就倒在一片雪地里。
他手中还攥着一把雪，倒下了就索性直接仰面躺在雪地里，看着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手指摸索着心口带着的那枚女戒，而他的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男戒。
方助理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秦长臻却摆了摆手，削薄的唇角噙着抹放荡不羁的笑，不是属于企业家仰光市新贵秦总那种内敛沉稳的笑，是属于鲜衣怒马野性不羁少年郎的笑。
他其实，一直都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只是时光有些时候啊，总是推着身不由己的人往前走。
“方辉，等我死后，化骨成灰把我带回东池路壹号，在院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碑文就不用了，找个什么木头插上去知道是埋在什么地方就行了，这千年古刹虽好……到底……”他声音带着几分叹息的说：“到底，不是家啊。”
他跟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才是家。
方辉坐在他旁边的雪地上，如今两人不再像是上下级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秦总，你说你到底图什么？”方辉不懂，放在以前也无法相信，一个男人怎么可以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等你，等你……死后，她会结婚生子，还有个美满的家庭，也会……也会忘记你，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你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一片雪花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秦长臻的睫毛上，他的睫毛很长，浓密的长，“孩子？有了孩子她还怎么嫁人，就算是对方不在意，等她后来……再有了孩子，左右还是要为难的。”
有了他们的孩子，她会……为难的。
“生孩子是个受罪的活儿，养孩子也是，她的人生不该为了一个要死之人买单。”他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秦长臻不会成为苏简的拖累。
他从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对她造成伤害，即使那个人是他。
偏执也好，执拗也罢，他这辈子就爱上了那么一个人，其他人的生死悲喜都同他无关，他只要她好好的。
方辉没有再问下去，即使他很想要问上一句：秦总，如果日后，你不在的时候，有人辜负欺负了她呢？
这话方辉没有办法问出来，只因他直觉，倘若自己真的问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怕是……连死都不能闭眼了。
张凌峰来到古刹，是完全处于意外，他的车子在附近抛锚，最近的大雪阻塞了道路，维修站的人据这里遥远，一时很难赶过来，他没有办法只能来到古刹内借宿。
这本是一场意外，却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在仰光市消失的秦长臻。
只是若非是认识多年，方辉几乎是没有办法将眼前的这个即使是穿着宽大羽绒服都没有办法遮盖住身形瘦削的男人跟印象里指点江山的秦总画上等号。
“秦总。”张凌峰哑声喊出，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秦长臻旁边的方辉，又在昭示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秦长臻。
疾病后期，压迫了视觉神经，秦长臻只能看到百米内的事物，再远一些的都会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变得模糊不清。
“秦总，是……是张凌峰。”方辉在这里看到张凌峰的时候，也大为意外，未曾想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这么遥远的距离，还能碰到。
张凌峰踏着雪，因为走过来太快几乎是一步一滑的过来，“秦总您怎么——”
等他靠近之后，秦长臻这才看清楚：“来出差？”
张凌峰点头：“是，秦总您这是……病了？”
秦长臻刚一开口，伴随着的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将心肺咳出来，然后……张凌峰就在他拿着的手帕上，看到了殷红的血迹。
张凌峰浑身一怔：这是，这是……咳血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