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雯给黄小烨开了门，行李箱还摆在门边，她笑着说：“我就猜到你会来，里面的布置都没动过。”
她挪开了半步，给黄小烨腾了一个通道。
黄小烨往里一看，顿时有些愣住了。
正正方方的房型，客厅一览无余，半开放的厨房，不大的面积里竟靠墙放下了一张标准六人餐桌，也不显得拥挤。
整个房间的色调是暖黄色，几个花型的暖光壁灯在餐桌上方，一见到就觉得温暖极了。
黄小烨瞬间觉得鼻头一酸，之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时候黄小烨穿着林疏的卫衣，问他：“你这个人怎么年纪轻轻，喜欢的颜色那么单调啊，永远是白黑灰，房间也是，你的喜好里就没有饱和度高一点儿的颜色吗？房间弄成这样显得好冷清。”
林疏想了想，说：“这和我的喜好没关系，只是我更加注重线条和体验感而已，你喜欢饱和度高的颜色的话可以告诉我。”
黄小烨说：“我又不懂设计，只是每年的潘通色里总会有几个饱和度高的颜色。”
林疏抱着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轻声问道：“你未来装修会选什么主色调？”
黄小烨想了想，说道：“暖色调吧，小时候我还挺羡慕别人一回家就暖洋洋的感觉的，我家太小了，连一个餐桌都摆不下，只能用折叠桌，每次把折叠桌拉开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像是在家里吃饭，所以我特别讨厌所有需要折叠或者拉下来的家具设计，也不喜欢性冷淡和极简风，我就喜欢泛黄的那种灯光。”
林疏听得动容，揽着她的手更紧了，又问她：“那你一定很喜欢大餐桌。”
黄小烨笑着说：“嗯，木头的，深色的，越大越好，六人桌八人桌，就算坐不满人也好，就是看着舒服，好像家里真有那么多人一样。”
“我记住了，以后我们的厨房一定会是那样的。”
林疏低沉着声音说道。
“画饼是吧？小屁孩也学会这套了。”黄小烨说着就挠他痒痒。
两人笑作一团。
过去的影子和眼前所见的一切重叠在一起，恍若隔世。
黄小烨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个小了自己将近一轮的男孩从未画饼，他把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里偷偷地实现了。
或许很多个瞬间，林疏都在思考在用什么方法把钥匙递给自己，告诉她自己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可能想了一万种浪漫的方式，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黄小烨突然想，自己可能真的毁了这个小男孩好多的温柔吧。
即便到了最后，林疏还是把钥匙交给了她的闺蜜，用另一种方式想要弥补她犯下的错误，这应该也是他最后的温柔了吧。
听到包落在地上的声音，舒雯一回头，突然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啊？”
在舒雯的记忆里，黄小烨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都没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她的泪腺是不是被堵上了。
这样无法控制情绪的黄小烨，还是舒雯第一次见。
“对不起……”
黄小烨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舒雯的面前。
舒雯急忙蹲下去扶住她，想把她扶起来，可是黄小烨怎么都不肯，抱着舒雯的腿失声痛哭，舒雯被她哭得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了啊，小烨，你别吓我啊，发生什么事了啊？”
黄小烨大哭道：“乐乐……乐乐得病都怪我……是我的错……”
“什么啊？管你什么事啊，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啊？你先起来说！”舒雯又伸手拽她，却怎么也拽不起来。
“有人偷换了有毒的底漆，那个床边桌甲醛超标……都是因为我……”
舒雯的手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小烨抬起头，直视着舒雯的眼睛，流着泪忏悔道：“床边桌甲醛超标，乐乐得白血病的诱因很可能是因为它，是我监管不力，也是我把桌子拿给你的，你要打我骂我或者和我绝交都可以，但是能不能让我负担乐乐的医药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干妈，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像爱我的亲生女儿一样爱她。”
舒雯的眼眶也红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
黄小烨摇了摇她的手：“你说话啊……”
“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舒雯痛苦不堪，伸手推开了黄小烨的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捂着脸快步走到卧室里，将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砰”的一声，像是打在了黄小烨的心脏上。
黄小烨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家的，一路上回忆着自己和舒雯的点点滴滴。
还记得大学新生入学第一天，分配宿舍的时候，黄小烨见到了舒雯，长发飘飘，大眼睛双眼皮，头发上别了一个干净的发箍，一眼就是个大家闺秀。
别人都是父母提着大包小包鞍前马后地为孩子照顾，只有她们两个都是一人一个行李箱，自己提上了四楼。
是黄小烨先开的口：“你几零几？”
舒雯说：“404B。”
“这不是巧了，我也是404B。”黄小烨和舒雯有说有笑一起提着箱子走到了宿舍门口。
一看404B，四人间里已经有一个下铺被占了，上面被褥蚊帐都已经装好了，只是人已经不在了。
黄小烨想要睡下铺，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抢占了仅剩下的另一个下铺，那速度之快，看得舒雯目瞪口呆。
回过神的时候，黄小烨忽然想到，自己还要和面前的室友相处四年，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那么点恐高。”
舒雯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此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后来的日子里，无论多么艰难，多么困苦，舒雯每次都用这样的笑容陪伴着她。
十多年的闺蜜情就这么断了。
黄小烨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