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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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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少郎万安。”

    声音柔和端庄。

    崔白陡然回过神思来,抬眼看见谢安隔着薄薄一层的纱幔,纤指捏着剔透的琉璃盏,朝他敬酒。

    他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刚刚在侧房里看见的卫怀柔腕上银制刻着繁复花纹的钏子。那是枚长命锁。

    长命锁大多都戴在因为出生年月或是给家族带来巨大灾难的陪房生的孩子腕上,消除劫数用的,通常也只有高门大家才用得起。

    谢府这两年才兴起,卫怀柔又是从谢府外带回来的野种,怎么会有这种晦气的东西?

    虽然只看见了一眼,卫怀柔就已垂袖掩住了,但崔白坚信自己没看错。

    从侧房回来后,夜色已经深了,他安慰了谢瑜几句便匆匆赶了过来,几乎是与卫怀柔同一时候进了暖堂。

    他长袖低垂,那银钏子崔白没有再看见过第二眼。

    “大姑娘。”崔白收回目光,握着酒杯站起身来。即便是隔着一层帘子,谢安身上淡淡的木栀味儿还是飘了过来。

    他愣了愣神。

    谢安没有多做停留,回身的时候却顺着崔白先前的目光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刚好是卫怀柔的位置。

    他正垂眸,微微摇晃着指尖的茶盏,看着里头微微荡漾的茶水。

    像是感受到谢安的目光般,抬起头来,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对着谢安弯唇笑了下,无声唤了句:“姐姐。”

    谢安才想起他来得晚,前面的一众宾客她都敬了酒水,只是还没来得及向他敬一杯平安酒。

    谢安柔和笑了下,重新给掌中空了的酒盏斟满了清亮的酒水。

    暖堂里却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琉璃盏破碎在瓷瓦铺就而成的地面上的声音分外明显,又偏偏是暖堂中心传过来的,谢安即便是站在远处,也听得清楚。

    谢安把手中的酒盏搁置在一旁,挑开珠帘去看。

    谢瑜面色有些泛白地立在暖堂中央,低头牵着裙摆。

    裙摆上的纱丝被踩断了,还留下了两个印记。

    琉璃盏碎了一地,碎片一直绵延到发上扎着红头绳,手里还捏着一小块还没来得及吃掉的梅花酥的沈家小女儿脚边。

    沈家小女儿仰头愣愣看着谢瑜,呜咽唤了声:“谢姐姐……”

    “你做什么?”谢瑜牵过曳地的裙摆,紧紧攥在手心里,打断道。

    沈家的小女儿不敢说话,周围一遭的人又纷纷看过来,她手上还有被琉璃碎片扎出来的伤口,她又吓又疼的,泪水憋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手里那块梅花酥也被捏得粉碎。

    “这是怎么了?”谢安轻声问身旁的丫鬟。

    丫鬟忙答道:“沈家姑娘闹着要出暖堂,跑得快,沈家姑娘的奶娘跟不上,谢二姑娘也没看见,又加上二姑娘今晚穿的裙子长,沈姑娘踩到了二姑娘的裙子,这才……”

    暖堂里,沈家小女儿的奶娘才急冲冲地迈着步子追了上来,连声道:“小主子晚上茶水喝多了急着要出去,这才闹到了二姑娘这里,给二姑娘赔罪了。”

    谢瑜却站在原地不说话。

    沈家的女儿方才迎面撞过来,她又恰巧腹痛,被这么一撞更是严重。今夜似乎事事都不顺心,她心里又乱糟糟的,刚刚才忍不住吼了一句。

    奶娘生怕惹到了谢府的二姑娘,又是请罪。

    谢瑜忽然提起裙摆,一言不发地便转身走出了暖堂。

    “阿瑜!”帘后王氏忍不住,担心会发生些什么事,连外衣也没披上,便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暖堂内只有沈家小女儿看着谢瑜转身走的方向,努力抿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小脸却已经被吓得苍白没什么血色。

    地上还有碎掉的琉璃碎片,沈家小女儿站在碎片中心,奶娘不敢随意踩进去,伸出手却又够不到小主子,目光着急地在暖堂里打转想要看沈家小女儿的娘亲阮姨娘回来没,却怎么也没找着人,正乱成一团。

    “姐姐抱。”

    奶娘正焦灼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身影,回身去看,却看到谢安提裙,踩过了琉璃碎片,已经伸手将小主子抱了起来。

    谢安声音轻软,弯着眉眼对着怀里的沈家小女儿笑了下。

    谢安身上的袄子已经被屋里的暖气烘烤得温热,还有股淡淡的安神的香味儿,沈家小女儿抿着嘴,抬头看着谢安笼着笑意的眉眼,不敢说话,却往她的怀里靠了靠。

    “去我房里拿药来。”谢安吩咐匆匆跑过来的绣云。

    暖堂里没有备药,谢安的院子又离暖堂最近,绣云只去了片刻就揣着药跑回来了。

    地上的琉璃碎片已经被清扫干净了,谢安还是将沈家小女儿抱到了一边的软垫上,让奶娘扶着,自己拿了纱布、药和剪子出来。

    担心她怕疼,谢安就从桌上拿了块新的还冒着热气儿的梅花酥递给沈家小女儿。

    谢安上次已经给卫怀柔扎过一次了,沈家小女儿手上的伤口不深,也没有流太多的血,她又快了不少。

    奶娘连声谢过,才抱着小主子回去了。

    见暖堂里的事情安息了,那些纷纷挑开薄帘探出头来看的夫人们才重新坐回了帘后。

    沈家的小女儿的娘亲现在才回来,听见两旁的夫人们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忙提着口气从奶娘怀里将女儿抱过来。

    坐在沈家姨娘身边的夫人捧着暖炉,泛着困意道:“白日里还听那谢大姑娘没什么德才,本来还信了,这会儿倒是觉得是旁人瞎说。”

    “姑娘们之间的事,谁妒忌着谁,哪说得清呢?”一旁的夫人轻笑一声,“谢大姐儿若是没有什么德才,外头的话难道是空穴来风?”

    其余夫人只笑了笑不语,但毕竟刚才的事过了,心里也多多少少清楚了些白日里的话是真是假。

    抱着女儿的沈家姨娘听着话没作声,半晌抬头,目光在暖堂里左右寻了圈,最后落在一道纤细身影上。

    她也听府里的人说起过谢家退婚的事情。

    这样的姑娘,又怎么会是因为对未婚夫君不满意而使着性子退婚的呢?

    酒过三巡。

    谢安弯身,拾起方才散乱在软垫上的纱布剪子。起身的时候,许是身子不容许喝酒的缘故,有些犯晕。

    她抬手按了按额侧。

    抬头的时候,恰巧看到卫怀柔掀开帘幔,浅色的衣裳融入夜色中。

    风月默不作声地跟在卫怀柔后头。

    还是初春,夜里的风还是冷的,风月虽是练家子的,却还是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外衣。

    风月抬头去看,却看见月下的卫怀柔安静走在他前面,身子单薄地像张纸,全然不怕冷似的。

    身后喧嚣的声音逐渐淡去了。

    卫怀柔才觉得好些。他不喜热闹的地方。

    屋内晦暗。

    袖口宽大,卫怀柔按住去袖口,点上了蜡烛。放下手的时候,他却触到了袖下那件冰冷的东西。

    卫怀柔抬手,任由手腕旁轻薄如云的纱袖落下,露出的腕上,赫然是那银制的钏子。钏子的口径很小,紧紧扣在腕上,印出一道因为常年佩戴而发紫发黑的印记。

    月光流动在钏上繁复凹凸的花纹上,镀上一层冷白。

    他低着头看了会儿,抬手,面无表情地一点一点摘下了那紧扣着他肌肤的手钏,几乎是把那东西扔进了哪个角落里。

    发出清脆的一声。

    离开的时候,他顺手拿走了放在桌上装着醒酒药丸的瓶子。

    卫怀柔进暖堂的时候,堂里已经去了不少人。

    有些夫人因着要歇息便早早回府去了,也有些喝醉了酒的被人搀着走了。留下来的还在举杯。

    酒盏相碰的声音,酒味弥漫在暖堂里。

    卫怀柔走了几步,步子停在女眷席的帘后,离谢安几步远的地方。

    她双颊泛着微微的桃红,比胭脂淡些,像沾了水的芍药。

    “谢姊姊可是去对面敬了回酒的,有没有看中意的郎君呀?”徐挽春喝了不少酒,撑着胳膊咯咯笑着道。

    谢安笑了下:“胡说什么。”

    “都不中意,那谢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徐挽春突然好奇道。

    帘子后,卫怀柔看见谢安犹豫了一下:“……安稳些的,可靠的。”

    他站在帘后,看她低头,抿了口酒盏里剩下的酒。

    “那谢姐姐看看我哥哥怎么样?”以为徐挽春闹着玩,问过便罢了,徐挽春却忽然伸手,嘻嘻笑着向着哥哥徐思空坐的地方指去。

    卫怀柔抬头,往徐挽春指的方向看过去。

    徐思空没有沾多少的酒,坐在软垫上,旁人过来敬酒,他摇头,都一一回绝了,目光却总是隔三差五地往这个方向瞥过来,落到谢安的身上。

    他只冷冷看了一眼。

    层层的薄帘被挑开,他走到谢安面前,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露出一个温软笑容来,轻轻道:“姐姐。”

    等到谢安抬头的时候,他才弯下身来,伸手,指腹在染上薄红的唇角的地方轻柔蹭了下,揩掉了一点晶莹带着浅淡香味儿的酒液。

    他抬手将沾了酒的指尖放到鼻尖,有些贪婪地低头轻嗅了下。

    很好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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