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行的眼里，天上的白色的漩涡仍在旋转着。
在他将殷闲人送过去之后，白色的漩涡缓缓打开，露出另一侧世界的样子——似乎是黑色的，有似乎不是，里面夹杂着其他白色的光芒，也像是一样的漩涡。
殷闲人一脸安心地看着那副景色，他似乎很熟悉那里。
王舒行不禁想到，他所生长的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梦境世界吗？
他自以为的穿越，其实只是他做了一场梦，因为在梦里，不知道自己在梦外是什么人，所以记不得自己穿越前的样子。
是这样的吗？所有人都只是梦里人，而他经历的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梦。
连录仁也只是他假想出来的梦中人。
他动摇着，疑惑着，却发觉面前的录仁，一脸平静地抬着头看黑气汇聚所指之处。
对方的神情很平和。他很镇定，他无可动摇。
于是在对方的表情下，王舒行逐渐安心了。
是的，没什么好动摇的。
他愿意相信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因为有另一个人也相信着。
哪怕这真是梦境的世界，做到这么真实，为何就不能把它当作真实呢？
对王舒行这个人来说，这里就是他真实的世界。
……
通过观察和确认，王舒行确定半空中的白色漩涡并没有杀伤力。
他费力让殷闲人上去，也是存了观察白色漩涡的心态。
现在，白色漩涡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合拢。
“他走了？”录仁看不到那么远的高空上发生的事，于是问旁边的王舒行。
“嗯，”王舒行说，“怎样，要去试试吗？”
录仁愣了下，没明白王舒行的意思，“试试在天上飞？”
“嗯……你要想试试，也可以，”王舒行道，“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去看看吗，那个世界。”王舒行问。
录仁游疑了，他不知道作为李临辰的搭档，他的任务达标了没有。但是明显是主角的王舒行都这么说，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可以回去了？
“我都可以。”录仁只好模棱两可地问答王舒行，并希望对方来拿主意，“我跟你一起。”
录仁的话让王舒行感到很受用。
王舒行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一道声音从录仁身后传来。
“我想去，可以吗？”
这道声音比较晦涩，似乎是刚开始学习说话不久，但勉强还是可以听懂其中的内容。
而且这声线有点像录仁的声线。
两人怔愣，录仁转头看去。
一团黑气从录仁的身后飘浮了起来，一直飘到两人的中间。
“我想去那里，可以吗？”
这团黑气团再次重复到。
“我也那个世界的人。”黑气团说。
两人都反应了半天，录仁更是频频回头往自己身后看。
黑气团似乎注意到录仁的反应，道，“我是你的黑气的一部分，不过我之前不会说话。”
黑气团停顿了一下，“也不会移动。”
看来还是录仁和王舒行之前的黄河大合唱启发了这位。
“你一直都跟着他？”王舒行不知道想到什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从小跟到大？”
录仁张了张嘴巴看着黑气团。
黑气团连忙解释道，“我对叶韶安没有任何想法。”
录仁一脸疑惑：？？
王舒行冷笑了两声，道，“最好是这样。”
不是，为什么要专门解释这个？录仁茫然。
“我想，那个人去的世界，也是我原来的世界。”黑气团说，“但我不认为这里是一个梦境。我擅长做清醒梦，在梦里一待，就知道这是梦了……而这里，我只能感受到它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对叶韶安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但我很佩服你。”黑气团说，“你真的很厉害，很厉害。”
“你的心很强大，虽然世界对你抱有恶意，你却仍世界保有善意，并平和稳定地面对一切。你有颗强大的心脏，而这是我很难拥有的，我的心太脆弱了。”黑气团语气苦涩着说。
王舒行慢慢听着，终于察觉出录仁吸引自己的地方在哪里了。他自己是个不稳定的发热源，虽然发着热，发着光，但内核却已经开始紊乱，迟早会毁灭自己。
而他在录仁身边则不再被紊乱困扰，录仁让他从紊乱中脱离，他因录仁在身边而感到舒适。
“呃，谢谢夸奖？”录仁尴尬地挠挠头。
他不好说自己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世界，其中也面临过无数次的崩溃。无法调节好心情的话，也没有人能帮助自己。
最后习惯了，就变成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什么都能保持平和心态了。
他有时候还觉得自己很苍老，没办法拥有年轻人的心态。
但对于这个大概是梦境委托者的黑气团来说，这并非缺点，而是优点。
“我也知道你的事，王舒行。”黑气团继续说，“我曾经失去过对自己最好的人，我很痛苦。我的家庭严厉而苦闷，我经常连累到其他人，却认为自己无能为力。”
“我在无法说话，当着局外人，看着你们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并非无能为力，”黑气团说，“我只是软弱。”
“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不软弱的可能。谢谢你。”
王舒行一脸别扭，好像连吃了十斤苦瓜那样不舒服。
他小声对录仁说，“这是在发表年终感想吗？”
录仁失笑。
他差不多也明白了，这个人是梦境委托人的可能性很高。不，他就是委托人。殷闲人一直针对王舒行是错的，因为委托人一开始就在录仁身边。
而殷闲人，没有办法让根本不在王舒行身边的委托人明白这是场梦境。
说不定反而让委托人更加坚定这不是梦境了。
“抱歉，都在说我自己的事。”黑气团歉疚道。
“没事，那你现在要过去吗？那里可不一定是你原来的世界。”录仁说。
“我觉得它在跟我说，‘是’。”黑气团说，“当别人的黑气也很难受，我想我还是回去吧，我在那个世界，还有许多之前没做，而现在该去做的事。”
录仁和王舒行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吧。”王舒行说。
他的黑气化成了一个观光小电梯，敞开了电梯门等待着。
“坐上电梯，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风景。”王舒行道。
黑气团钻到“电梯”里面。
“谢谢你们。”“它”再次说道。
“客气了。”
观光小电梯扶摇而上。
“又送走了一个。”王舒行评价道。
“没想到我的黑气里面一直有个人，”录仁道，“有想法。”
“谁有想法？”王舒行警觉。
“这个世界很有想法。”录仁说。
王舒行看着他笑了，他不经意间再次抬起了头。
却发现在送走了刚刚那个黑气团后，白色的漩涡开始缓缓缩小了。
王舒行的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叶。”王舒行唤了一声录仁。
“什么？”
“……白色漩涡开始闭合了。”他看向录仁，“你想去那个世界看看吗？也许那个世界有我能变回原样的线索。”
也许他原来就是那个世界的人。
他没有了身体，却不知道为何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
录仁看着他黑漆漆的脸庞，道，“好啊。”
“…也可能没有。”王舒行说。
“嗯。”
“我可能会消失，但我还是想试试。”
“嗯。”
“你也可能会消失。”这样也可以吗？
“嗯。”但录仁只是应了，不管王舒行说了什么。
跟这是否是梦境世界无关。
录仁觉得很有意思，这不是跟之前他们在天台聊过的内容有所重合吗？
他轻轻微笑道，“行，这次就拽我一起吧。”
“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录仁说，“天煞孤星啊，就该成双成对的走。”
王舒行定定地看他。
“再墨迹就该关闭了。”录仁说。
这回，轮到王舒行应了。
“嗯。”
王舒行说。
他这一刻，想，他真的很难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啊。
来自3000万光年外的可爱值系统，他承认他们的算法真的很准了。
王舒行牵起录仁的手，走上用黑气捏的大号观光电梯里。
这回，录仁正好站在他的身边。
他握紧了对方，道，“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风景吧。”
“我和你一起。”
“这个高度我真的会害怕的。”录仁说，但是和他口中的“害怕”不同，他是笑着的。
“你害怕我也要拽你一起。”王舒行则说。
“准备好了吗？”王舒行问。
“别磨叽了，来吧。”
“好……三、二、一！”王舒行用一种火箭要发射的语气念道。
他们瞬时冲上天空，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录仁根本看不清什么风景，只觉得自己牵着王舒行的那只手的感受，慢慢从凉变得温热了。
他看到天空和地面之间的距离。
如果将天空和地面倒过来，那么他们相当于正牵着手极速下落，这是不是也是“将对方拽下”了呢？
录仁为此感到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