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是在车上。
车外亮如白昼,车内光线却暗沉。
她躺在俞铭缚腿上,俞铭缚手搂着她的身体。张显在前面开车。
她一时分不清车往哪里开,从挡风玻璃看到的高楼大厦临街展示,似乎是往俞铭缚家的路上。
大概是察觉到她醒了,俞铭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可能是太担心她了,他的声音不似之前的稚气,竟有些低沉。
张显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简单地解释说:“太太,是俞总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
黎姮这才恍然大悟般,想起自己晕倒的事。
她从俞铭缚身上起来,抓着他的手臂,上下检查他一番,怕自己晕倒后他笨手笨脚的受伤了。
看到他衣服干净整齐,身上也没有伤口后,才放下心来。
张显笑道:“你晕倒的时候,是俞总背你回车上的,路人帮忙一起把你送去了社区医院,医生给你输了葡萄糖,检查你没事后,我们就回来了。”
听到俞铭缚三岁的智商能懂这么多,黎姮拉着他的手,竖起拇指,夸道:“真棒。”
俞铭缚身体僵了一下,看了看她,似乎有些别扭,又转头看向窗外。
他耳朵莫名烫了起来。
她感觉他不对劲,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晕倒了导致他太害怕,所以才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不知说什么好。
看到他因为她的夸奖脸红了,她忍不住笑了笑,果然是一个小朋友。
“是不是吓到了你?”她语气轻柔,“我才刚去上班,还什么都不懂,需要学的东西很多,所以很忙,休息不怎么好,昨晚上我睡得也不大好,加上我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今天才会晕倒的。”
俞铭缚转回头看了她一眼,别扭地嗯了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到了家后,俞铭缚先下了车,她移动身体要下车时,他弯腰进来,伸手要抱她。
黎姮笑了笑,说:“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走路的。”
他的手悬在空中没有收回的意思,这是一定要抱她进去了。
张显说道:“太太,你就让俞总抱你进去吧。”
黎姮看了看他伸进来的手,于是屁股往外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紧绷,他停了一瞬才抱起她。
要一个智商是三岁的人抱她,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的手臂沉稳有力,呼吸平缓,看不出有一丝半点的累。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种安全感上来。
不管是他变傻之前还是变傻之后,她确定他都会保护她。
也许正是因为她知道他会保护她,所以在面对李主任的咄咄逼人时,她才会不顾酒店的利益得罪了李主任。
她想,他变傻了,现在由她上班养家,这样也挺好的。
她不介意他是傻子,也不介意他一辈子都是傻子。
进了房后,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帮她脱了鞋。
他看了她一眼,别过脸说:“你先睡一会。”
她觉得他的语气很僵硬,准确来说是有些尴尬。她笑了笑,说:“嗯。”
他转身上楼拿了一张毯子下来,盖在她身上,帮她掖好被角。
张显走进来,说:“太太,俞总的朋友姜教授请俞总过去做客。”
黎姮瞥了眼俞铭缚,问道:“姜教授知道他的事吗?”她指的是俞铭缚变傻的事。
张显恭敬道:“我已经告诉姜教授了,姜教授和俞总是好朋友,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黎姮想着因为她晕倒的事,俞铭缚没能玩尽兴。
她看了看俞铭缚,见他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看,对他笑了笑,说:“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你就跟张叔叔去玩吧。”
他点了点头,也没多看她一眼,出门去了。
看他迫不及待也没和自己说拜拜,看来确实是呆在家里憋坏了。
黎姮感觉身体很疲劳,俞铭缚出去后,她沉沉睡去。
俞铭缚上了车后,张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问道:“小姮的行李怎么办?”
“送回俞家,放到我房间。”
张显将俞铭缚送到姜时蔺的别墅后,又开车回了俞家。
几分钟后,俞铭缚和姜时蔺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
姜时蔺看到俞铭缚面色阴沉,像要吃人,下巴指了指发泄室,说:“要不你先去那里运动运动?运动完了我们再聊?”
不一会,发泄室传来玻璃和木板乒乒乓乓碎裂的声音。
一个多小时候后,俞铭缚满身大汗出来,拿了衣服进洗浴室洗了个澡才出来。
姜时蔺趁机泡了壶茶,等俞铭缚在他对面坐好,他看到俞铭缚脸色已经没有来时的隐忍暴躁,知道他应该是能冷静下来谈事情了。
他给俞铭缚斟茶,问:“她留下来了吧?应该没有发觉事情的真相?”
俞铭缚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没回答。
因为谈及黎姮的事,他脸上又多了几分烦躁。
姜时蔺便笑道:“这不是酒,不能解愁。”
俞铭缚挠头抓耳,“你催眠她改她的梦境,你改什么不好,你改我是个傻子,叫我怎么演?
你改我是个哑巴,我也能把这场梦继续演下去。
让我演三四岁智障儿童,我怎么演?再说我三四岁的时候也没她梦里的小孩活泼,我更不会叫别人姐姐。
还有,你把时间改两年后,就算我把她手机时间调了,把家里的闹钟调了,她只要出门,也迟早会发现时间不对劲。”
姜时蔺看他烦躁不安毫无头绪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心平气和道:“大多数的人只关注今天是多少号,今天是星期几,没有人特意去关注今年是多少年。偶有别人说起年月日,她不一定会去认真听。这是人对于既定事实的惯性。”
他顿了顿,又说,“因为你脾气暴躁,占有欲强,我才通过她的梦境让你变成没有攻击力的小朋友,这样才能让她放下防备心。她现在是不是会主动关心你了?会对你笑了?”
俞铭缚拿起茶壶往自己茶杯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面对她,我喊不出姐姐。她比我还小一岁,我连妹妹都没叫过,不可能叫她姐姐。”
“怎么不可能?”姜时蔺举起自己的茶杯,隔空跟他干杯,说,“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她留下来,你只要喊她姐姐,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留在她那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