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酒吧里为了除湿和美观安了壁炉，按了按钮以后会有一簇簇小火苗冒起来，陈漫云很喜欢,所以总是窝在包厢里的沙发前面,边看书边烤火。
是周六,陈漫云写完了作业就窝在沙发里看书,那本《航天器的总体设计》被她看得差不多了。
陈漫云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到沈放舟撑着手腕看她。
沈放舟被她发现,很快地移开视线,眼神看着前面的火苗。
燃烧得像人的欲望。
陈漫云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开口：“小船哥，你怎么了？”
沈放舟最近总是有点心不在焉,陈漫云发现他有时候写张普通难度的卷子能写三个小时。
云珊那天以后就出差了,外地的分公司出了些问题，她着急地赶过去对账和收拾残局，甚至第二天都没来得及吃早饭。
当然也就没来得及管陈漫云早恋的事。
陈漫云还觉得挺幸运的。
沈放舟不自在地扬眉，过了几秒说没有。
沈放舟站起来,去柜子里给陈漫云拿了罐旺仔牛奶,之前没有来着，因为陈漫云爱喝所以买了一箱,沈放舟蹲下,从柜子里面拿出来，递给陈漫云的时候避开她探究的眼神。
沈放舟解释：“最近在做思维导图，有点累了而已。”
沈放舟最近确实在复盘化学的全部教材，陈漫云点了点头，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有点困了，把书收起，说她想睡一会儿。
沈放舟点头，说给她去拿张毯子。
沈放舟撑着手腕站起来，他身上有很重的薄荷味，陈漫云抬眸看他，觉得沈放舟最近有点不对劲。
陈漫云没说话，过了几秒，伸出手指勾着沈放舟手指。
沈放舟的动作一下子顿住，陈漫云的力气其实很轻，但就是让他不能再动作。
陈漫云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定什么的问：“小船哥，我们会去首都的，对吗？”
淮市总是有云雾，陈漫云不喜欢，她想去首都，那里四季分明，秋天时候落叶会变黄，冬天则有绵延的大雪，好几天不会消融。
这个问题她问过沈放舟，上一次他说好，但陈漫云莫名还想再问一次，她仰头，看着沈放舟，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放舟眼睛低敛着，陈漫云唇角的弧度慢慢地变平，过了一会儿沈放舟很轻地放开她的手，说他去拿毯子。
转身，步伐很快地出门，沈放舟出门以后就掏烟盒，摸了摸口袋才发现忘带了，下楼问阿杰要了支烟，阿杰拱着手给他递火，沈放舟低头，凑过去点燃，烟雾很快弥漫，沈放舟的眉眼很倦，藏在烟雾里露出疲态。
沈放舟吸得很用力，阿杰发现沈放舟吸烟似乎是过肺的。
烟雾过肺，仿佛苦涩也一起。
很伤身的一种抽法，阿杰笑了笑，打趣他：“小老板，这么抽身体会垮的。”
沈放舟没听清，在烟雾里挑眉，反问他：“什么？”
阿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
沈放舟靠在酒吧外面的墙上，把烟拿在手里，仰头看天，还是下午，酒吧里没什么人，过了一会儿烟被燃尽，落下来的烟灰烫到指腹，沈放舟才从思绪里惊醒，把烟按灭在墙壁上。
上楼，进旁边的房间里，拿了条毯子。
进陈漫云在的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陈漫云睡着时候很安静，眼睫打下一小片阴影，她左边临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颗小痣，沈放舟吻过很多次。
陈漫云的眼睛是杏眼，形状很圆润，闭上的时候整张脸会显得毫无攻击性的恬静，沈放舟伸手，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把边缘的地方掖好。
沈放舟突然就想带她走。
随便去哪儿，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把她藏起来，他的花花妹妹值得这世界最好的一切，他以前觉得她值得黄昏好风景，值得夏天西瓜的最甜的那一口，现在觉得她值得自由和快乐。
陈漫云只是想学航空而已，她在知识的滩涂拾取贝壳，希望将来见到星河灿烂的宇宙。
仅此而已。
沈放舟从来没有替陈漫云做过决定，这是第一次。
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自卑的，深感自己的愚昧与不足，沈放舟想她以后有坦荡人生，有璀璨银河，这是一段青涩的感情，陈漫云很快就会忘记的，他这样劝说自己。
陈漫云在梦里蹙眉，沈放舟握着她的手，慢慢安抚她。
过了几秒，沈放舟的呼吸都放轻，手掌覆盖在她的唇之上，动作很轻地亲吻自己的手背。
隔着手背，他亲吻自己最爱的姑娘。
亲吻他的此生挚爱和不可得。
因为他热爱陈漫云，这份热爱让他盲目与失去判断，他为此可以放弃一切，只要她快乐。
要她无病无灾，要她人生从此是坦途。
陈漫云睡得很熟，沈放舟单膝跪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低着头，动作很温柔地用指腹摸过她的肌肤和骨骼。
像在告别。
动作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陈漫云挣扎地醒过来，泪眼朦胧，带着鼻音叫他。
“小船哥？”
陈漫云抬眼，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沈放舟很快地站起来，说去洗把脸，等会儿送她回家。
隔着粗糙的玻璃门，陈漫云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映过来，沈放舟的外套滑落在地上，陈漫云垂头，从地上捡起来。
口袋里的东西也滑落，陈漫云一一拾起来，几乎空掉的烟盒和打火机，还有用来掩盖烟味的薄荷糖。
陈漫云莫名想起刚才沈放舟的沉默。
叮咚一声，陈漫云有点被吓到，下一秒发现是沈放舟手机的消息提示，沈放舟还在卫生间，陈漫云眼神看着屏幕。
脑子里一个声音告诉她应该相信沈放舟，另一个又在叫嚣着，说陈漫云，你不是知道他的手机密码吗？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反常吗？
沈放舟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陈漫云抬眼看了一眼玻璃门上沈放舟的影子，呼气又吸气。
过了几秒，陈漫云伸出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沈放舟的声音喝止。
沈放舟慌慌张张冲出来，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他甚至没来得及擦脸，眉眼旁边有水迹，似乎是刚想起来手机放在外面。
他刚才语气很生硬，陈漫云沉默了好几秒，说她手机没电了，想用沈放舟的手机叫个网约车。
沈放舟嗯了声，但没有掏出手机的意思：“我帮你叫。”
陈漫云特别讽刺地笑了一下，观察他的慌张，问：“我不可以看吗？哥哥手机里还有别的妹妹吗？”
沈放舟顿了顿，说没有。
避过陈漫云的视线看手机，云珊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他伸手滑着屏幕删干净，勉强笑着递给陈漫云。
“给你。”
陈漫云没接，看了一眼沈放舟。
说她不要看了。
沈放舟，她再也不要看了。
路上时候沈放舟想解释，陈漫云冷着眉眼没说话。
沈放舟顿了顿，迟疑地开口：“陈漫云，我们...”
他很少叫陈漫云的全名，妹妹，开玩笑的时候叫陈小姐，唯独很少叫陈漫云。
陈漫云心难受了一下，冥冥之中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搭话，很快地走到马路上司机的车旁边。
陈漫云伸手揉眼睛，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好吗？”
语气甚至带着颤音。
沈放舟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让她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