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机构的集训其实同学校的课程一样枯燥，只是从语数外变成了声乐、钢琴、乐理……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要起来练声，操场上，也不会有人觉得尴尬，旁边吹大号萨克斯的同学声音再大点，他们就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算早自习，结束之后老师允许她们去吃早餐，也是在食堂排队，刷饭卡，不过种类丰盛些，价格也贵了不少。
詹萍看上去没睡够，排队的时候下巴一直搁在倪漫华肩上。倪漫华推了推她：“刚才练了那么久，你还没醒？”
“醒了，我是早上做了个美梦，再回味回味。”
“什么梦？”
“梦见学校请了个巨帅的形体老师，抱着我下腰。”
这是詹萍会做的梦，倪漫华摇摇头，无奈的把她拉开。队伍排到她了，倪漫华要了一碗牛腩面和一个鸡蛋。
端了餐盘找到座位等詹萍，詹萍坐过来的时候，倪漫华看着她的餐盘，怀疑她每天脑子里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纯属吃饱了撑的。
一个大肉包、两个大烧麦、一个鸡腿、两个鸡蛋、一杯牛奶。
倪漫华提醒她：“快吃，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詹萍点头，喝了一口牛奶之后就开始挽起袖子干了，只是没几下，左侧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詹萍、倪漫华，你们在这吃什么？”
詹萍一听这个声音，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一下。这才是她们的形体老师，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很少看见笑容。
她就坐在她们后面那排桌子上，和另一个男老师坐在一起。刚才倪漫华旁边的同学吃完走掉，就让她看见她们在吃的东西。
形体老师这一嗓子，食堂里其他同学都看过来。形体老师严厉的批评道：“詹萍你那是鸡腿吗？你看看你吃的什么我吃的什么？你还是一个要考试的人，我不考试都没你那么放纵。”
詹萍看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无辜的说：“可我还在长身体，老师，我上镜真不胖，咱声乐班没必要像服表班那么严格吧？”
“现在你不对自己严格，以后对你严格的就是社会。还有倪漫华，鸡蛋白还不够你吃？这段时间蛋黄少吃。”
从前艺考的时候倪漫华丢了不少蛋黄，也没瘦几斤。她其实很想抗议，说浪费食物比减不下肥更可耻，但她不像詹萍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已经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形体老师吃完早餐，端着餐盘就要走了，看她们没动，皱着眉问道：“还不走？还想继续吃？”
詹萍举手投降：“就走，老师您先去备课，我刚噎着了，喘口气。”
两个人默默注视着形体老师离去的背影，在看见她走出食堂以后，詹萍像条饿狼一样飞快地吃起了餐盘里剩下的食物，还不忘催促倪漫华：“快吃快吃，等下别又被哪个老师看见。”
倪漫华点点头，也跟着大口吃起了碗里的面。一天的训练是辛苦的，她可不想饿着耗费那么多的体力，没有什么比得上她们的身体重要。
初中和高中倪漫华念得都是离家很近的学校，所以她只有集训的时候才会体验集体生活，每天和大家一起起床，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到晚上再一起回宿舍聊些八卦，在疲惫的笑声中入睡。
培训机构毕竟收费昂贵，硬件上也不会特别差，宿舍里有空调，澡堂里热水供应到十一点，倪漫华感觉生活的疲惫却充实。
“气息不够稳，晚课每人去跑步机上练声半个小时。”
“教室冷吗？空调开到30C°了还有人缩着脖子，要是这样的话你们就去操场好了，注意仪态。”
一节主课下来被折腾的够呛，詹萍偷偷地拿出手机面对着墙发消息：“瘦猴子在群里问我们练得怎么样，说周末有空过来给我们送卤菜。我们都出不去，他还以为他进得来？”
倪漫华看了看四周，用身体帮詹萍挡住手机：“你怎么还有黑手机？要被看见了你今晚别想按时回宿舍。”
“没事，我小心着呢，路观海问你怎么样了，我说你好得不得了，还有小帅哥对你献殷勤……”
“你别瞎说，你给我看看。”倪漫华说着就要去抢詹萍的手机。詹萍见她这架势连忙阻止她：“姑奶奶你悠着点，你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我有手机。”
詹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机小心翼翼的装进口袋里。
为了让她们安心训练，老师每天早上会拿着袋子把手机收上去，中午再发下来，下午也是一样，上课的时候发，下课的时候给。
倪漫华叹了口气，还是下课之后自己看群消息好了。詹萍口中那个献殷勤的男生，倪漫华这几天都在头疼。他是隔壁班学大号的，有天放学后突然在去食堂的路上拦下了倪漫华，说想认识她一下。
这说起来也是段孽缘，那天是在食堂里，倪漫华和詹萍被形体老师当众批评，很多人都在看她们，那个吹大号的同学就是其中一个。可倪漫华已经回避他几次了，好像都不起什么效果。
晚上下晚课之后倪漫华领了手机，拉着詹萍回宿舍洗漱。她们是一层楼一个大澡堂，去晚了免不了排队。
倪漫华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结束休息，不想在楼下又被那个吹大号的男生堵住了，那个男生热络的和她们打招呼，问倪漫华要不要听他吹首曲子：“你QQ个性签名是《小星星》的歌词，我给你吹一首《小星星》吧。”
倪漫华不太喜欢自来熟的人，她和音乐打了一天交道此刻也想清静一点。
詹萍笑得很大声：“还小星星？你怎么不吹红太阳呢？”
倪漫华掐了詹萍一把，又听见对方煞有介事的回复道：“我觉得《小星星》比较浪漫。”
倪漫华摇摇头，拉着詹萍绕过他：“你如果仔细看了它的歌词，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一首悲伤的歌。”
“那你喜欢什么？”男生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不喜欢什么。”
男生追了上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往那方面靠一靠。”
倪漫华鲜少见到这么死缠烂打的男生，觉得有些好笑：“我就不喜欢艺考生，我喜欢读书好的、打球好的、待人接物有分寸的，最好话再少一点，每一句话都说在有用的地方，你能做到吗？”
倪漫华是笑着说完的，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愣在原地的男生一眼，拉着詹萍大步朝宿舍走去。
这话头一句已是斩断孽缘的利器，艺考和高考都迫在眉睫，他不至于为了这认识不到几天的人，去做一个文化生吧？
倪漫华也是长大后才明白，拒绝一个人，用不着多恶毒残忍的言语，你给了他选择，让他衡量出个利弊，他自然就选择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