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我做的。”
他当众一口承认。
众人愣在那里，整个营帐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
他看了晚星萝一眼，然后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扬手掀开帐帘走出外面。
“这个家伙，真是！”晚星萝无奈，回到床榻边坐下，对空染道，“明日我们就要继续启程。你的伤不方便与我们一起行动，不如就留在此处，等我们回来就好。”
“晚晚小姐，你真好~”空染握住她的手，笑着低喃，“那药汤太苦了，你能喂我么？晚晚小姐喂我的话，再苦我也能喝下去。”
啊？
晚星萝呆在那。
“我先出去了。”魈表示听不下去，心里产生极大反感，转身走出营帐外。
晚星萝拿着汤药喂他嘴边，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话语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怪怪的。
可能是他……撩得太主动了？
她回想起刚认识公子的时候，她被他抓回愚人众据点关押起来，虽说是被绑架，但这奇怪的执行官对她天天笑嘻嘻，各种献殷勤，一口一个晚晚逗她笑，像只狐狸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
她也不觉得反感，甚至觉得这个表面冷冰冰的执行官在她面前居然有点可爱……
他还特别勤快地每天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至冬菜，吃得她一下胖了几斤。
这是一个被绑架的小姑娘该有的待遇么？
好在钟离几天之后就来北国银行还钱了，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公子养成小肥猪。
所以这公子大人该不会真如魈所说的那样，一脚踢开往生堂大门找钟离还钱的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想着想着，晚星萝双颊开始逐渐升温，手里盛着汤药的勺子颤颤，一下将药汤倾倒在空染的手上。
“啊呀！好烫！”空染惨兮兮的惊叫声，愣是把晚星萝从甜丝丝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晚星萝吓得赶紧把药碗丢一边，掏出手帕给他擦去手上的汤渍，尬笑道，“我，我走神了。”
“没事，没事。”空染极不自然地笑笑，指尖轻触手背上被烫得发红的印子，“不知晚晚小姐方才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入神。”
晚星萝低下头，红着脸：“在想一个笨蛋。”
“……”空染突然尬住，嘴角抽抽地笑，“看样子，是你喜欢的人吧。”
她害羞得说不出话，只点头。目光忽的被空染覆在手背上的手指所吸引，他的手指看起来很奇怪，尖细修长，就像小姐姑娘们的指尖一样。
空染发现了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收起了手。
——她应该没发现什么端倪吧？
晚星萝把药汤拿过来，懒得一勺一勺喂了，直接整碗端他脸上，“呐，不烫了，自己喝掉。”
空染抬手拿药的时候突然又“嘶”一声，“好疼。”
“唉，算了。”她眉头一皱，只好喂他，顺口抱怨公子一句，“那个笨蛋真是的，就算吃醋也不能对同僚下手吧？！”
空染乖乖地喝下药，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其实我好羡慕公子大人，他长得又好看，打架又厉害，难怪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不像我，这么弱，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晚星萝拼命点头，一脸花痴：“嘿嘿……”
空染表情僵了一下，继续说：“可能这一次的事情，是公子大人误会我了吧……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晚晚小姐，你就别生气啦。”
“没有啊，我没有生气！”晚星萝懒洋洋地笑，起身把碗放去一边。
空染脸色变得铁青，在她转身回望他的时候，瞬间又笑起来：“晚晚小姐脾气真好。”
晚星萝纳闷地蹙眉，心想：你算哪根葱啊？我犯得着为了你跟喜欢的人生气？
营帐外，天空一片漆黑，寥寥数星于天幕上散发着暗淡的光。
层岩巨渊的夜很冷，风很凉，公子独自站在一座矮矮的山头上吹着冷风。
此夜之星月，此地之辽阔苍野，以及干冷清冽的夜风，都与纳塔的穆兹兰城有着一样的味道。
他真怀念啊。怀念在穆兹兰城的时候，与她之间一切简单纯粹的吵闹与甜蜜。
“喂，你一个人在这看什么呢？”魈从他身后走过来，与他并肩立于低矮土丘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正是在此等魈上仙来的。
“哦？”魈不屑地哼了声，目光停留在遥远夜空之上，不屑地笑笑，“莫非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想和我说吗？”
“有啊，给你看一本很有趣的漫画书。”
“这是……”
魈接过公子手里的那本书，借着星空下微弱的萤火，翻阅时见到全是晚星萝小时候的字迹，她曾告诉过他，自己小时候在天空岛学习的事情。
魈微微迟疑，又将书合上，见书名为《七元素说》，面色陡然凝固了。
公子清楚目前的险境，再拖下去只会慢慢恶化。
他曾听晚星萝说过与钟离立命契之事，是为了逃避天空岛的监视——如果空染真的是天空岛的神，那么他会不会也能监视附近的一切？
直接和晚星萝见面，必定会让对方起疑。若想破局，魈是最能信任的人。
但是要怎么告诉他呢？公子想了很久。
直到今天听他们说，空染身上有水元素伤，公子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而他当初随手在梵莲神殿偷拿的书，居然阴差阳错成了证据。
“果真有趣。”魈意味深长地笑了，随手把书塞回公子怀里，转身往回走，“走吧，时候不早了。”
公子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碰见晚星萝从空染的营帐里走出来。
他一愣，转身就走。
“喂！”晚星萝追上来，一下跳到他面前，月光下，看着这张比月色还要皎洁的脸，她心下悦然，“那个……我今天不是故意凶你的。”
公子不想和她多呆，“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晚星萝以为他在生气，便拿出那枚红宝石耳坠，嘻嘻一笑：“这个耳坠，公子大人也不问我还回去么？该不会是，想留给我收藏吧？”
“胡说，那你还我吧。”公子伸手要拿，结果她又是一笑，将手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给！”
公子无奈，安静地看着她，想看看她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晚星萝歪着头想了想：“你低下一点儿，我太矮够不着。”
公子低下身后，晚星萝亲手帮他把耳坠戴回去，指尖触碰到他耳垂时，冰凉凉的，她的心跳猝然加快。
神差鬼使地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
“死丫头，你干什么？”
公子心里一惊，怔在那里，半天才想起来抬手捂着耳朵，然后感觉到那股滚烫在手心里骤然蔓延开。
她低眉一笑，嘟囔道：“那天在饭桌上，我和你说的，不许你再纠缠我。你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他低下眼睛，蓝蓝的眼底映着天上的星海，将目光全然投注在她小小的脸上，她这样羞赧而认真的样子，他从来都没有成功抵抗过。
尽管他知道，此刻身后的营帐里，有一双森森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但为了她绽开的笑颜，公子甘愿赴汤蹈火，即使是万箭穿心之痛，他也能忍。
“你说啊，可不可以？”晚星萝再次眨了眨眼睛，巴巴地看着公子。
他没有说话，直接把她抱进怀里，低头紧紧吻在她的唇上。
一瞬间在胸口猛地炸开剧痛，而他除了眉头微微蹙起之外，没再有其他的反应。
千万根细小的藤蔓长满了尖刺，狠狠将他的心脏勒紧，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顺着那些无形的藤蔓滴落下来。
为了给她片刻的温柔，他硬生生地忍下越来越剧烈的绞痛。
“唔……”晚星萝红着脸，轻轻远离了他一点，“我、我要回营帐了。”她怕再和公子呆久一会儿，今晚就忍不住跟他走了。
“好，你回去吧。”
他暗自庆幸现在是晚上，有夜色的掩盖，她看不到他此刻苍白面容上的痛苦，还有满额头的冷汗。
否则，她一定会起疑心的吧。
“那我回去了……”晚星萝很羞耻地在心里想公子挽留一下，甚至希望他直接一晚都不给她回去。
但是没有。
他只是捧着她发热的脸，微笑着哄道：“今晚早些睡，明日一早，一起出发。”
即使没有挽留，她也开心雀跃极了，一路飞奔跑回去。
然后，公子默然转过身。
身后营帐里，少年走出来，抬起的手心里冒着一团青雾。
他扬眉笑着，再次将五指一紧。
钻心的痛，公子仍是忍着，甚至望着那少年恼羞成怒的样子，很想笑。
“我很好奇，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感想。”
空染脸色铁青而凛然，收起手里的青雾，“你想说什么？”
公子笑着擦了擦唇边的湿润，向青着脸的少年投去挑衅的目光：“白天的事，她信了。而刚刚，如你所见。所以就算我伤了你，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闭嘴！”
空染恼怒至极，愤然打断公子的话，但他也清楚此刻不是与其有更多纠缠的时候，晚星萝和魈的帐篷就在不远处，提前暴露出来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转身扬起帐帘走进去，恶狠狠地丢下三个字。
“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