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许久没听到霍芙蕖的回答，缓缓地攥紧了拳头，说道：“朕也是为了太子好……”
“多谢皇上费心。”霍芙蕖说话声没有一丝起伏，渗出一层层寒冷，“皇上放心，臣妾不会耽误皇上的大事的。”
李默此举是何用意，霍芙蕖怎么可能不明白？
这么多年来，纵然霍芙蕖贵为六宫之主，诞下了太子，但那又如何？李默在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忌惮。
即使太子今年不过才五岁，只懂得玩乐，还是喜欢在父皇母后怀里撒娇的孩童，李默却一直对自己这个“太子”怀有解戒备。
这么多来不愿意与太子多亲近，一方面是对与霍芙蕖之间并无夫妻之前，自然不会爱屋及乌。另一方面也是忌惮霍芙蕖安盛的出身，包括对太子也一直多有提防。
如今渝北与安盛那个大战，渝北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这一切都与安盛脱不了干系，李默又怎么可能让体内留着一半安盛的血的太子继位？
何等的讽刺？
李默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看着李默的背影渐渐走远，霍芙蕖眼中也慢慢朦胧起来，缓缓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李默走得很远很远，霍芙蕖都不曾有过动作，只是呆呆地坐着。
红桃一直知道霍芙蕖的难处，见此情此景，心中亦是愤愤不平。
“皇后娘娘……”红桃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
霍芙蕖依旧看着宫门口的方向，眼神空洞。
红桃长叹一声，落下两行泪来。
就这样一直做到太阳西落，两只喜鹊落在宫门前，叽叽喳喳地在地上啄食，时不时地歪过头往里面瞧。
霍芙蕖轻轻眨眨眼，动了动僵住的脖子，问红桃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红桃回答道。
“未时三刻……”霍芙蕖喃喃自语道，“本宫答应了要陪太子放风筝的，不能食言。”
红桃见霍芙蕖要起身，连忙上去搀扶，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太子寝宫走。
“皇儿。”霍芙蕖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的太子，眼波如水，轻轻伸手抚上太子红扑扑的小脸。
太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来人是霍芙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母后……”
霍芙蕖伸手将孩子抱进怀里，温柔地哄道：“皇儿若是困了就在母后怀里睡，母后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太子伸手紧紧地抱住霍芙蕖，眼皮子十分沉重，但还惦记着放风筝的事：“母后还要陪儿臣放风筝呢……”
霍芙蕖温柔地笑了笑：“好，等皇儿睡醒了母后就陪皇儿去院子里放风筝。”
“要风筝飞得高高的……”太子小声地呢喃道，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沉沉睡去。
霍芙蕖看着怀里熟睡的太子，伸手将孩子散开的衣襟拢了拢，将头靠在太子头顶上，轻轻地唱起了儿时母亲在摇篮边唱起的歌谣……
临行前的几日，李默特地召来了许妃。
许妃膝下有一儿一女，二皇子今年刚满四岁。
“朕走之后，你定要好好照顾二皇子和宫中其他皇子公主。朕已经拟好好了一道密旨，若是朕有何不测，二皇子就是我渝北的新帝。”李默深沉地说道。
许妃有一瞬间的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可是……太子他……”
李默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打算立现在的太子为新帝。
宫中的妃嫔对李默和霍芙蕖之事自然是一清二楚，知道李默对自己这位中宫皇后并无多少情愫，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只是一直坐坐表面样子罢了。
霍芙蕖本就是不争不抢，寡淡如水的性子，出身又低贱，各宫妃嫔对这个皇后多少都有些不服气，膝下有皇嗣的，也不是没惦记过太子之位，但没想到到最后，李默压根没有立太子为帝的心思……
许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替霍芙蕖难过。
同样身为女子，许妃自然能感同身受霍芙蕖的悲哀。
自己真心相待一个男人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提防。
最是薄情帝王家，身处其中的女子更是可悲。
李默抬眼看了对方一瞬，目光随即又落回桌子上，杯中的清茶将侧影倒映在水面上，却怎么也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二皇子岁年纪尚小，不过朕已经安排了丞相和朝中的一位武将辅佐二皇子，朝政之事，他们自会帮衬。”李默冷冰冰.地说道。
许妃微微颔首，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李默眼神陡然变得阴鸷，看了许妃一眼：“此事朕自由定夺，不用旁人操心。朕吩咐你的事，你心中有数就是。”
“是。”许妃不敢再多说，只好应道。
许妃在宫人的搀扶下喜忧参半地离开，路过未央宫时，神色复杂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霍芙蕖正带着太子在院子里放风筝。
好像一直未曾见过霍芙蕖脸上有过如此生动的，明艳的笑容，似乎这一刻她已经将所有的烦忧都抛之脑后了。
许妃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走了。
此时，宫人也将李默召见许妃的事情告诉了霍芙蕖。
临行之前召见许妃，其中是何用意霍芙蕖不用想也明白。
霍芙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红桃深深地看了一眼霍芙蕖，只觉得悲痛又无可奈何。
“母后，风筝飞起来了！”太子此时还沉浸在一无所知的快乐当中。
霍芙蕖眼神变得温柔似水，蹲在太子身旁：“皇儿好厉害，把风筝飞得好高啊！”
太子得意洋洋地鼓着腮帮：“哈哈哈，儿臣当然厉害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不留神，手中的线便断了，风筝远远地飞走了。
“啊！我的风筝！”太子惊呼道。
霍芙蕖看着天边飞远的风筝，笑道：“风筝也想要自有，我们放它走吧。这四周高墙想必它也不喜欢，让它去寻找一片自由的天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