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脏了。”
南音望着他，眼眸明亮，似藏着光。
她继续说：“你身上的血差不多都止住了，所以，给你换一身新的。”
少年神色惫冷，漾着疏离，可南音毫不在意。
那双艳丽的红眸里，划过一抹浅浅的怜惜，像是投放在大海中的沙砾，惊起一阵涟漪之后，便彻底消失于水面。
但凤绯却在沙砾消失之前捕捉到了那抹动容。
他俯瞰众生，从未在一个人眼里见过这样的情绪，以前，是那些人不敢，而现在，是不屑。
已经落入尘埃，卑微如泥土的他，怎配得到他们的怜惜。
“我自己来。”
少年放开了南音的手腕，视线从她脸上慢慢掠过，没有仇视，也没有哀怨。
就连语气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或者说是，毫不关心。
尤其是在看到自己那一身累累伤痕。
那些都是他刚刚感受过的疼，几乎渗入骨髓，现在却云淡风轻，极致的漠然映在那双紫眸，像是海岸缓缓升起的灯塔，只有寥寥荒寂伴在周围。
南音不懂。
遭受如今这般折磨，被灭族，被人拉下神坛，为什么他还能做到如此平静。
她问了出来：“你不难过吗？”
神抬眸看她，声线随意散漫，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难过什么？”
仿佛真的在疑惑。
南音有些顶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呼吸都窒了一瞬。
良久之后，她淡然回应：“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如今却被魔踩在脚下。”
她仔细观察着神的表情，想从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恼怒，可得到的，却只有风轻云淡的一声喟叹：
“成王败寇，输便输了，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在南音怔然的目光中，他继续道：“若魔族战败，下场也是如此。”甚至可能，会更惨。
所以，他没有必要难过。
他只是秉承着天地规则，在自己的轮回命盘上留下应该有的足迹。
输和赢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这天地换了一个主人。
而他，依旧困于孤寂。
南音沉默了许久，有些难以置信。
他太冷静了。
心仿佛是空的。
骨子里流出来的血更是冷到极致，做到了真正的高高在上，无情无欲。
神都是这样的吗？
千离已经把衣服拿了过来，南音又让她换了一桶新水，然后才转身离开。
少年自己在里面换好了衣服，拖着一副病弱却挺拔高大的躯体走到了南音面前。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望着少女。
明明此刻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他是战败的俘虏，卑微如尘埃，目光飘渺如烟，坠于泥土。
可好笑的是，那个低眉俯视，居高临下的人却不是南音。
神的压迫在她周身弥漫开来，恍若与生俱来，天生强势。
南音低不可闻的笑了笑，抬起眉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第一次见他，他的一身白衣已经被血晕开，发丝凌乱狼狈，看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如今黑衣猎猎，她已然看清，可却不是想象中的超凡脱俗，而是充斥着浓浓荒芜的妖冶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