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守规矩的后果就是继续被软禁。
“啪嗒”一声,慕春遥又被关进了一间屋子,同样华美富丽,一个花瓶价值百两,不同的是这次窗外没有了守卫,她从阴暗背阳的地面,挪到了十丈高的古塔。
她一推开窗,往下看,草原风景尽收眼底,人群都变成了蚂蚁,一个个帐篷宛如一粒粒白米饭,散缀于青白之间。
冰天雪地,十丈古塔。
其其格派了一个老女官来教她礼数。
“凭什么?我有何地方做得不合礼法?”慕春遥质问。
老妇冷眼一瞥,戒尺状似无意地敲打着桌角:“公主应谨记,大殿之上,面对群臣,应有王室仪态,腰背应挺直,含胸,拢腹,手腕平直,搭于座椅两侧……”
他们搬来一把椅子,她生生被按着肩膀坐下去,两个侍女一人拽着一只手,将它们按在扶手上。
老妇则绕到背后扶她的背,她偏不起来,不管不顾地靠着。
没想到老妇力气一重,将她推离椅背,她再想要靠下去时,戒尺已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其实那力度她也能忍受吧,然而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她居然被打了?师傅都没打过她,一个先前素未谋面的老妇人竟然敢打她,凭什么……
怒从心头起,力气也大了起来,她奋力两个侍女的拉扯,理了理衣襟,长袖一卷,眦目展眉。
“大胆!”
她这话一出,在场侍从都齐刷刷跪下地去。
老妇只稍稍屈膝,看来仗着资历深,不用行大礼。
慕春遥行者规规矩矩的仪态,直直地朝着她走去,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公主,生气了。”
老妇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地去,在她裙边伏下腰背。
慕春遥方才道:“你们是什么人,也敢管教本公主,莫说北泽不过是每年都要向我国进贡的藩国,就是在大魏,也没几个人敢对我的言行指手画脚,而你,你这丑妇人,竟然敢用戒尺鞭本公主的脊背!这不是大不敬是什么?”
老妇连连叩首:“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慕春遥冷笑道,“在北泽,谁又能尊贵得过本公主,先皇在世时便说过,大魏皇族,永远不必向北泽任何王室行礼,你们,又哪里来的权力指挥本公主做事?”
“莫不是烁野之战的瘾子还没过够?”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煞白了脸色。
慕春遥转过身去,方才看到其其格就站在她身后,神色淡然地扫视着发生的一切。
正好。
“听到了吗?”慕春遥咬着牙,对着她笑,“听到就快放我出去?”
“公主息怒。”其其格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犹如一盆冰水,兜头从慕春遥的发顶浇下来。
慕春遥还想上前一步和她理论,已被她两旁侍卫手中的银枪隔出了距离。
慕春遥无法,只得道:“要我息怒,先罚了这些个狗杂种。”
“该罚,该罚。”老妇已惶恐不连道。
“公主想怎么罚?”其其格神态冷漠。
慕春遥轻笑一声,蹲下身子,从老妇手中抽出戒尺,先不轻不重地打了那两个压着她手不放的侍女两下。
然后轮到那老妇,她眼看着她额头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汗,慕春遥拿着戒尺,重重地向老妇背上抽去。
她只抽了一下,老妇就发出一声惨叫,趴在背上直不起身来。
慕春遥笑了一笑,又依着先前的力道。
一下。两下。
打得老妇皮开肉绽,血气在冬日厚重的空气里弥散。
“公主饶命啊,饶命啊……”老妇哀嚎着,吐出浑浊的白气。
这第三下,她便收了手。
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浊气,将那戒尺扔到地毯上。
其其格冷眼观望着这一切,看她打完后,使了个眼色,两旁侍从便拖着那老妇退下。
其其格随后也转身离开。
“且慢。”慕春遥叫住她。
她侧过半边雪白的脸,另外半边脸隐在门洞的阴影里。
“你为什么关我?”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慕春遥自己都想得出答案:怕她逃跑。然而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要被抓来这里嫁给他们的王子?
“待嫁。”其其格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啪嗒”一声,大门在她面前被甩上。
她重又回到一个人的空间里,怔怔地站了好久,把那门上繁缀的花纹看了个遍,才慢慢退回到屋子中央。
狂风呼啸,没关紧的窗子被嘎吱吹开,硕大的雪花骗进来,冷风灌进她的领子。
……
“苏德你个王八蛋!”
她抱起一个半人高的花瓶,想象着那就是她昔日的朋友,奋力往墙上砸去。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
苏德的朝圣之旅,也格外艰难。
赤脚走在冰雪中,不出半个时辰,身体便毫无知觉了。
他只能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爬到就近的帐篷外,寻个避风处生一点火,等身体暖和了,再继续往前走。
那天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雪地里,被附近的牧户救起,背到帐篷里。
牧户似乎见过他,呈上热腾腾的姜茶,又递上一双暖和的毛靴。
“小王子,你怎么……”
苏德喝下姜茶,身子暖和了一些,却决计不肯再穿毛靴。
“我要去圣城。”苏德说。
牧户若有所思,又小心翼翼道:“殿下怎么偏选这个时节?”
苏德没有回答,眉头一拧,忽然想到了什么事。
“老伯,你知道王宫里,有没有新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话一说出口他便觉得自己可笑,一个小小的牧户怎么能探知得到王宫里的事?
不想这牧户竟然真的知道。
“有。”牧户说,“王后已昭告整个北泽……殿下怎会不知?”
“继续说。”苏德心急道。
“是在外流落多年的魏国柔惠公主,被迎到了我们北泽,来年春天就要和大王子成婚……我女儿塔娜还被派去服侍过她三天,不过现在她被关进了一座高塔……”
“关她?她不是大魏的公主吗?”苏德皱紧了眉头,“他们敢如此不敬?”
牧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道:“小公主地位尊贵,然离宫多年,魏国那些人知不知道她的存在都未可知,草民想,王后应是想等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届时魏国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