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棚户区。
代兰芝搬着长条凳招呼客人。花旭东在棚户区租了一个闲置的空房，面积挺大，四周漏风。空地上排着一长队的煤炉，每个炉子上都架了一口锅。锅里面咕嘟嘟的冒着泡。草药的清香在这个满是奇怪味道组合起来的棚户区，像是一股注入其中的清新剂。
代兰芝让几个妇人搅合翻滚的药汁。
“宋大姐您这次过来是？”
代兰芝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是代兰芝的前领导，人称宋大姐。
宋大姐抬眼望锅炉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拉着代兰芝的手说道：“厂长已经知道副厂长的事情了，他也很生气，知道你事情让我来慰问一下你。”
代兰芝笑容有些勉强，她都被罢职好几年了，早不见厂里过来慰问，都这么久了才过来，真以为她不知道厂里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他们家旭东有出息了，认识了药监局的大领导。怕他们家旭东乱说话就找了个这么借口，膈应谁呢？
“看您说的什么话，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厂里接手了这事？我家那房子？”不是要装吗？那房子的事情总得给个解决方案吧。
宋大姐一愣，没想到几年没见代兰芝越发尖锐了。她笑容有些勉强，抓人的手慢慢松了下去。
代兰芝收回手，笑道：“我们家那房子可是副厂长收下的，怎么说也算是赃物。现在人赃俱获，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
宋大姐为难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房子是副厂长收的，但是现在住的人家可是真金白银花钱买的，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代兰芝叹气，表情带着一丝嘲弄：“宋大姐真不是我为难你，你来这一趟是为了任务，咱家旭东不是多话的人，人药监局的领导就在咱家买了几次驱蚊剂，真的不是太熟。您回去告诉厂长，旭东不会故意找事的。”
这话说的宋大姐不知怎么接话，不故意找事？意思就是他们做的不好可以找事了呗。这代兰芝怎么跟他儿子一样，越发的难搞了。
宋大姐吸了口气，站起身,“怎么说旭东也在咱们制药厂干了好几年了，说出去也是咱们制药厂的人。在外人面前咱们都是一家人，总不会坑害自己人。”
代兰芝冷着脸送走宋大姐。一转身手上的抹布被她一扔，气道：“好好的一个领导整天不想着生产，整日拉帮结派的制药厂早晚要倒闭。”
想了想又觉得气不过，转头交代一句回了家里。
厂房里家不远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代兰芝到家呼呼喝了几口水。
花卫国在院子里晒太阳，腿上放着一本书。
“怎么？谁又给你气受。”自打儿子学着闺女的本事弄了一个小厂，代兰芝三天两头的发火，不是工人偷懒就是儿子太辛苦她看着心疼。好在她还有分寸，火气都是对子他发。
花卫国帮不上忙，只能做她的出气筒。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宋大姐，拐着弯的想要打听药监局领导的事情。咱家旭东就卖他两次货，怎么就被人惦记了。要我说厂里那群老娘们整日正经话不做，专门盯着咱家找不自在。”
代兰芝气的很，拿着扇子使劲的扇着风。
花卫国无奈道：“咱们现在又不住老街，这附近哪有你们厂的工人。”
代兰芝也纳闷，药监局的领导也就三天前亲自过来买了一箱驱蚊说是要给家里亲戚用，这事除了自家人也就厂里的几个工人知道。厂里的工人他还是了解的都是附近的邻居，嘴巴严人也老实，不会去碎嘴。
“是谁呢？”代兰芝一拍大腿：“是邓梅香，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的过来看我。这女人下次见到看我不骂死她。”
花卫国扶额：“你能骂的过邓梅香？”
代兰芝放下扇子：“骂不过我不能找她儿子？”
花卫国摇头道：“别，你找小煦那孩子干啥？他妈的事情他要能做主？能躲在学校不回家？”
代兰芝讪讪道：“那我就找他男人。”
花卫国捧起书，“行，你去找吧。”对于媳妇嘴上逞能的事情，花卫国已经习惯了，等气消了就好。
代兰芝发了一通火，气也消了。看了眼花旭东新买的挂钟说道：“我去买点菜，等会旭东回来，你给他做个油焖大虾，这孩子太累了。”
花卫国看了看自己吊起的脚，摇头道：“这闺女不在身边，你们娘俩就会折腾人。家里没个知冷知热的小棉袄还是不行。”
代兰芝噗嗤笑道：“还小棉袄，不怕热死你。”
等花卫国艰难的侧烧完油焖大虾，花旭东挎着包回来了。因为太热脸上挂着汗。
“爸、妈，我回来了。”
花卫国道：“今天谈的怎么样？”为了谈下这比单子，花旭东已经在家化厂蹲了半个月了总算今天答应见面详谈。
花旭东用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化工厂的领导说他们不想砸自己的招牌，答应进咱们的驱蚊剂首要条件就是贴他们自己的品牌。”
花卫国沉思道：“这事怕是不妥，驱蚊剂是你妹妹的心血，就算要贴牌，也得问过絮絮的意见。”
“我没答应，等问过絮絮的意见再给他们回复。”
花卫国看了一眼脸颊通红的儿子，为了跑下这个单子，花旭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清俊的脸色带着阳光炙烤过的痕迹。本就单薄的身体越发的瘦弱。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了好几个度。要不是天天见面他都快认不出儿子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如果絮絮不同意贴牌，儿子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他知道儿子的性子不会怪絮絮，但难保不会钻牛角尖。
花旭东笑了笑，“爸，与其受制于人，我想自己闯一闯。驱蚊剂的功效连药监局的领导都说好，我们手握这么好的东西，不试试我不甘心。”
花卫国往上靠了靠想要坐直身体，花旭东帮忙把枕头垫在躺椅上面。
花卫国道：“你妹妹从小就爱专研这些，当初要不是她得了上面嘉奖，让她下乡没那么容易。现在你们两个总算是长大能独当一面了。我不求其他，我跟你妈就生了你们兄妹两，钱可以不挣，但我跟你大伯的事情不希望发生在你们身上。”
花旭东无奈：“爸，絮絮那性子，谁能跟她较劲。”两句话就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花卫国笑骂：“还不是被你跟你妈宠出来的。”
“您不也宠的很。”花旭东不信花絮絮撒的谎他爸一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