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东风长剑刺到兔子的爪心,对峙之下顺着肩身留下的血缓缓滴落,与地面的血迹连成一片。
模模糊糊泛起红光,红毛兔动作凝滞。
“小红,住手!”
掌门赶来得及时,他刚喊出声,红毛兔子几个瞬息变成了正常大小,蹦蹦跳跳奔向他。
傅东风瘫在地上嘶嘶地扯着肩膀,疼得咧嘴,而他家师伯只知道安慰兔兔。
“可怜我的红红小乖乖,谁带你出的兽园!”
红毛兔在他掌心蹭一蹭,前爪渗出来血迹,赵湖亭立刻怜惜得不得了道:“哎呦,小可怜真是遭了罪了……”
看着抱着兔子嘘寒问暖的赵湖亭,傅东风流了这么多血,明明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小可怜。
不等傅东风收拾好地上惨烈的血迹,半空一窝蜂地又飞来了好多人,为首的是李孤阳和韩月桥,其后紧跟着张翠微和韩香絮,看那架势好似要打群架一样。
何元初在后,忽觉闹大了立即道:“我没找到掌门师伯,就去找二师兄和三师姐了,他们一听是红师伯,就把师伯他们都叫来了……”
“哦对,你的伤!”何元初取了一粒药丸往傅东风嘴里塞,却见他别过去头,皱眉可怜巴巴地道:“小师妹,我受伤了,可能要卧床养伤。”这几日如厕不方便。
何元初想了想也不勉强,便听到师父的轻笑,“元初,别胡闹。”
站在不远处的陆云屏瞧着有几分邋遢,素衣轻衫还未梳洗,应是在忙旁的事被匆忙喊过来的,她身边站着的另一人看着不比傅东风好多少。
“我给你看看伤。”陆云屏刚说完,施了清净术,没了血污,伤口翻卷在外。
“不严重,手上的伤两天就能好,肩膀上的两个月也能好全了。”陆云屏趁机戳了戳他的伤,不由得感慨,“运气不错。”
凌于空中的李孤阳瞥了眼抱兔子的赵湖亭,道:“掌门师兄的兔子怎么还不认人?”
赵湖亭垂头丧气说道:“我会把兽园的禁制加固。”
“但是谁把小红带出来的,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陆云屏身旁脏兮兮的矮个子道:“应该与我有关。”
楼夙小师弟浑身脏兮兮的,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这孩子火急火燎爬玉华峰,他御风诀没学精通,飞太快,摔跤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来。”陆云屏无奈,她得严加管教何元初了,“若不是你医术不精,何须小师弟不辞山高来找我?”
何元初低头愧道:“是,师父,弟子知错,日后必定潜心向学。”
韩月桥见师兄师妹各有自己的事,便问道:“楼夙,你说,此事与你何关?”
“弟子上课前在这条路上啃了个包子,包子馅被路上的灰尾喜鹊叼走了。弟子带回山的狗名叫大黄,它不喜欢喜鹊的嚣张,大约也有为我报仇的想法,误打误撞之下到兽园带了小红师伯离开。”
赵湖亭:“你猜的?”
倒也不全是猜,楼夙和大黄一起偷吃蹭喝的,他知道大黄心中所想也不奇怪。
李孤阳和韩月桥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一时间竟不好说什么。
于是,乐游山大师兄一战成名。
虽然不是很值得,此名为一个包子引发的惨案。
楼夙在人散去后,对大师兄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大黄。”
大师兄抬了抬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楼小夙的脑袋,叹道:“都是包子的错……哎,自作孽,包子我给你带的!”
深感愧疚的楼夙在傅东风养伤期间,所有的饭都帮他带了,他想顺便带了大黄来道歉,却发现这狗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知情的弟子说,送小红师伯回兽园的时候,掌门逮住了喜姑娘和大黄,把两个一起送进了兽园。
大黄那狗没吃过亏,楼夙也不担心他,愈发勤奋苦练无相心法。
遇到危险连逃跑都是拖后腿的人,太逊了。
小师弟心想,不管怎么说,先定个小目标,遇到危险跑的时候不给小师姐拖后腿,下一个小目标,争取能保护不靠谱的大师兄。
养伤养了小半个月,伤好之后的傅东风被掌门师伯叫去了议事堂,众弟子猜测,可能是来自长辈们的安抚。
但傅东风知道不是,抬头果见几位长老师伯都在,便知道这是件大事。
紫金冠的掌门敛衽坐于乐游山首座,说道:“有些事本该由你师父告诉我们,他不在,只能由你亲口说。”
傅东风:“是。”
“你是谁?”赵湖亭含笑捏着胡须,他自然知道傅东风是谁,但看满堂坐着的还有不知道的,特意再问一遍。
“乐游山隐匿,你当年可是倒骑毛驴,叼了根草就到了门前,那画面记忆犹新啊!”
时至今日,这些活了几百岁的人也没能忘了。
粗衣麻布的少年双手枕在脑后,毛驴哒哒哒的声音里,草茎闪烁着日光,三千阶走得稳稳的,临到山前,一水的仙风道骨齐刷刷地看向他,迷迷糊糊还从睡梦中骂道:“谁稀罕那破玩意!稀罕个鬼!”
少年翻身下来,伸手挡住日光,一派的风流写意,指着天穹的一片云彩,明明粗鄙不堪,张扬却得好似要把天扯下来当擦脚布一样说:“我来求仙了!”
洗尘路无缘无故开启,骑着毛驴睡梦登仙门,掌门和长老们自然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天赋之才。
仙骨灵根一测,啧,废柴一枚!
少年人讪讪摸了摸脊梁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解依山长老搔头弄发,平地炸雷。
“这是我在凡间收的徒弟,按入门先后,这可是首徒!”
掌门赵湖亭不管自家徒弟的神情,高高兴兴认下了这名大师侄,昭告四海,乐游山大师兄傅东风。
经年回想,骑驴骂天的少年和眼前这人挨不上边,傅东风沉稳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少年人的意气。
内敛的风华,让长辈们安心不少,不管他从前是谁,现在直至今后,都会是乐游山的傅东风。
傅东风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要谢谢师父帮他隐瞒,乐游山很好,所以他笑着回道:“是傅东风,师父取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傅东风也觉得身体里的少年在苏醒。
生灭元知色是空,可堪倾国付东风。可能这就是解依山给他取名字的缘由。
生死离散都是要消弭的,道理谁都懂,谁又能真的忍心看倾国之色尽付予东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