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很想说啊!是我们祈天阁主要我这么办的!
即便现在弄清楚阁主的身份,他还是想不通那姑娘怎么想的。
但楼夙问了,他的回答也不是谎言,就是为了引诱太和山到风陵渡,然后反将一军。
一切顺利。
太和山知道在风陵渡出没的是沈原,他们依然需要人来做试验,干脆栽赃给沈原。
沈原等着他们栽赃,这不就好运撞上了乐游山的两位,计谋也算成功。
沈夫人则满怀歉疚说道:“从乐游山离开后,我们回去了一趟瀚海,因而没顾得上风陵,确实害了风陵百姓。”
楼夙没说宽慰责怪的话,实在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太和山之前一定也去过风陵渡,有沈原在的地方,他们杀人不会轻易得手。
不巧,沈原离开了,太和山又来了,这才使那几个无辜的小孩丧命了。
确实有沈原的原因在,但世上没有只责怪保护不利,反而不去恨贼子凶手狠辣泯灭人性的道理。
尤其是现在,太和山还不一定能够绳之以法,即便没有沈原,风陵渡也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隔壁房门始终没有动静,他们从日出枯坐到日上中天。
楼夙看不下去,叫他吃饭,轻轻扣门,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等了会儿,沈原先生说道:“这是我的房间吧?直接进,别客气。”
就是啊,他的身体还在床上躺着呢!就算是死的,那也是他的身体。
推门而入,傅东风本来坐着的地方空无一人,床侧的窗户大开,微风刮进来。
楼夙:“他去哪了?”
沈原说:“坏了,说不定一个人上太和山了!”
楼夙反而放心了,大师兄不是傻子,他不会做蠢事,八成上太和山找证据了。
但心下还是不放心,眼神幽幽看向沈原先生,似有恳求之意。
要沈原再上太和山,是件极为难人的事,那里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去的地方,如今时过境迁,他没能报仇雪恨,还在那里失去了嫣娘的尸首。
沈夫人拽了拽他,柔声说:“与太和山的仇怨本来是我们自己的事。”
“为你我的遭遇雪恨,替殷沉岚公子报仇,都是你我该做的,太和山早晚要走一趟,总之必须要去。”
有嫣娘劝慰,沈原答应了。
楼夙谢过他后,佩上藏幸剑,静等沈原雕一个桐木人偶。
他见过的,沈原的人偶只是摆样子的话,可以以假乱真,行动能否不漏破绽,要看他对雕刻的人有多熟悉。
雕的这人,楼夙不认得,却觉得过分仙风道骨了,却听沈原拍了拍木人偶道:“护身符,太和山执剑长老顾双城。”
楼夙:“……会不会太显眼?”
“可能会,但丹草峰的畜生太猥琐。”沈原毫不吝啬辱骂之词,“贪财好色,残忍狠毒,畜生不如,我不想雕他。”
楼夙:“您之前所述往事我只听出来了哀恸,没有感觉到那位丹草峰主是何等的龌龊之人。”
进到太和山内,楼夙带着人偶顾双城和沈原先生夫妻二人,没有用得到人偶顾双城的机会。
太和山弟子之间的交流很少,甚至可以说互相看不起对方,因此无人注意到生面孔。
楼夙本想去找他大师兄的,但猜测大师兄应该去了沈原所说的丹草峰,他闻到了风中草药味最浓厚的山头,向那个方向而去。
按沈原说的,丹草峰至今仍在太和山,没换汤没换药,药草下有什么一定跑不了,太和山做的事不可能毫无痕迹。
不管傅东风如何打算,他都要亲自确定沈原所说是真的。
他隐匿身形躲到丹草峰的树后,静等侍弄药草的弟子。
草皮下并无沈原所说的尸骨,干干净净的,他们乐游山的百草园偶尔还会用些豆渣肥料,而丹草峰上干干净净的。
药草长势喜人,根茎干净,土壤肥沃。
傅东风垫着手帕抓了一把泥土,打算带回去再看。
回头之际见一名穿着仆役衣衫的小厮冲他扬手,掌心浮出白色的粉末,闻到了就让人脑瓜子嗡嗡地转不过圈来——是迷药。
小厮自己捂住口鼻,嘀嘀咕咕道:“哪个峰头的弟子,长得还行……”
傅东风装作吸入药物的模样昏倒,察觉到有人抬着他绕着丹草峰的回廊走了没多远,七绕八绕,睁眼的时候在一间封闭的暗室,鼻翼间充斥着尸臭和酸腐的污浊气息。
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大抵找到了此行来探的证据。
却不知道有没有命带回去。
他点了盏油灯,这才看清楚暗室的全貌。
四方闭合的密室,即便是他进来的地方看起来和周遭的墙壁没什么两样,墙上挂着一副乌漆墨黑的画,壁角的墙上有火舌燎过的焦黑痕迹,循者臭味的源头过去,傅东风见到了堆在一方角落的人。
死人,好几具尸首,最小的年纪才七八岁的样子。
而且和曲濯所说的那样,这些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青紫色瘀痕,生前遭受了何种折磨欺辱不言而喻。
傅东风提着油灯的手指微颤,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这就是太和山,藏污纳垢的太和山!
傅东风见最上面的一个小孩子眼睛都没闭上,伸手想帮他合上眼。
听到一声急促的阻止,“别碰他!”
傅东风没料想到还有活人,提灯照过去,见到一个小女孩,年纪很小,六七岁的模样,黑溜溜的眼珠里满是惊恐。
小姑娘尖锐刺耳的声音说:“你别碰他!”
“什么?”
“虫子,那些人身上有吃人的虫子!”
傅东风一窒,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些尸首没有焚烧,也没有任何异样,像是有无形的火焰燃起,就在他面前渐化成了灰,和草木灰没什么两样的灰尘。
那小姑娘见他盯着那团灰不知所措,颤抖着声音解释道:“那边会有个通道,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收走那些。”
“他们管那个叫……肥料。”
傅东风摸到手帕里随手抓的一抔土,心下万千,无声闭了闭双目。
小姑娘忽然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完全没有恐惧,反而是气愤悲凉交织。
她不懂,她好不容易活着,看着那些,只有害怕恐惧。
这个大哥哥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