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十分了，封潇潇还在床上躺着，老板娘过来踹他的门。
“上不上学了？不上趁早退学，别给我浪费钱！”
封潇潇用被子捂住脑袋，他一想到要去一班的教室坐一天就觉得很烦。
过了一会儿，妈妈似乎是出门了。能想象那个气得跺脚的女人，骂骂咧咧摔门而去，今天打开卷闸门的力度都要比往常大，隔壁包子店的大婶还会吼一句：“疯婆娘今天又要造反啊！”
封潇潇闭上了眼睛。
七点四十，有人敲门。
他顾不得换衣服，穿着一条裤衩就跑去开门。
“您好？”
“……潇潇，你还没起床吗？”
“啊，林阿姨！”
是面馆于师傅的老婆，于律的母亲，封潇潇倒是不意外她来。
林阿姨问：“你妈妈呢？”
“我妈去店里了。”
她点了点头，犹犹豫豫的，还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来，只是又问了一句：“你今天不上学吗？”
“哦，请假了。”
封潇潇随口糊弄。
林阿姨终于说：“那你能不能帮阿姨送一下微微？”
封潇潇低头，看到一个小姑娘盯着他两条光腿看了半天了。
“靠！……那什么，阿姨您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你们先坐！”
两分钟后封潇潇穿戴整齐，三人一起出门。
一路沉默，小姑娘一直牵着他的手，低着头闷闷不乐的。
封潇潇纠结半天，还是开口问：“于律最近……怎么样了？回学校上课了吗？”
林阿姨怔了一下，封潇潇看她这样，觉得自己又问错话了，刚要道歉，林阿姨开口了：“今天本来要带他去医院，结果我忙忘了。微微上学没人送……”
封潇潇急着戴罪立功：“我送，我送就行。”
“真是麻烦你了。”
林阿姨消瘦的脸笑起来也很无力，她轻轻叹了声气，在岔路口和封潇潇还有女儿告别。
封潇潇看着老师牵着微微进门，然后跟回头看他的小姑娘挥手告别。
要发愁的事永远愁不完，但有的可以逃避，有的却得逼着自己面对。
封潇潇总在想一些“如果”。
未来式的“如果”是一种鼓励和畅想，但过去式的“如果”却和后悔越来越像。
上课的铃声忽然响起，封潇潇从思绪中掉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恍惚发现一件要命的事——
这回他妈的彻底迟到了。
到学校的时候，第二节课都上了一半了。
封潇潇在门卫室解释半天，一中的规矩比较严格，非得班主任来领。
李真来的时候，微笑着道歉又道谢，出了门就换上一张臭脸。
“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老师我……我错了。”
封潇潇也不想多辩解，反正他最擅长认错。
李真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知道你是十九中的‘校霸’，但到了这儿，还进了一班，就学着安分。”
封潇潇又立马认错：“我以后努力不迟到，今天真的是意外。”
李真看他一眼，“我没说这个。”
“那您是指什么？”封潇潇眨眨眼睛，他自认为这样显得比较容易博取同情。
李真说：“你别老惹事儿行吗？”
“那我保证不了。”封潇潇直白地说，“就算我不惹别人，又管不着别人惹我。”
“那言瓷呢？人家也惹你？”李真问。
封潇潇愣了，一会儿，他又把头低下。
“我不是要惹他，我就想跟他开个玩笑来着。”
李真也有些生气，继续质问：“你觉得你们之间适合开玩笑吗？刚开学才多久，言瓷跟着你就没学点儿好！”
封潇潇不吭声了，仔细想来，也确实如此，而且基本上错都在他。
李真看他低着头抿着嘴，又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说不允许你们交朋友，但是……”
他忽然停了下来。
“但是什么？”封潇潇没想到数学老师说话也爱大喘气。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家里要求也比较严格。”李真直说了，“你们刚来一中，可能也不了解，图新鲜想跟他说说话，到时候再起点冲突，这种情况我是不希望看到的。”
封潇潇点了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我会跟他道歉的。”
“你自己掂量吧。”
下课了，马上要出课间操，封潇潇小心翼翼地看着言瓷，打算找个机会跟他说话。
没想到言瓷先跟他说话了。
他说：“交语文作业。”
封潇潇把作业本递给他，言瓷接过去，封潇潇抓着另一边不松手。
言瓷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封潇潇赶紧说：“言瓷，对不起。”
这一句，把言瓷说蒙了。他不知道这招是先礼后兵还是怎么样，总之，十九中的人，不可掉以轻心。
封潇潇看他不说话，觉得自己形势大好，乘胜追击：“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言瓷一使劲，拽走他的作业本往桌上一放，然后转身走了。
封潇潇立马跟过去，一路追到楼下。
队伍已经排好，一班本来就在第一个，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大家已经开始往前跑了。
封潇潇挤到言瓷旁边。
“你别生我气了，我都反省一天了。”
言瓷不理他。
“言学霸，您是大哥行不行……”
没等封潇潇说完，体育老师呵斥：“一班！注意队伍整齐！”
在邢万里的死亡凝视下，封潇潇只好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下操场的时候，封潇潇又缠过去了。
“瓷哥，我的好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发自内心知道错了。”
聂致远在旁边调侃：“你还会发自内心呢？”
“别打岔。”
封潇潇白了他一眼，就这一疏忽，言瓷已经没影了。
“嗬哟，这暴脾气。”
封潇潇没有继续去追了，他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言瓷总归得回到座位上。
实际上，言瓷差不多是落荒而逃，他怕万一是个糖衣炮弹就完了，一不留神让人炸个稀巴烂，吃亏的可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