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谢蕴坐在书房里看着已经整理好的书籍，谭怿去外面探消息了，而陈卓言则一步不退的守在书房外面。
书房案桌旁边放着几个暖炉，离谢蕴很近，因为紧闭门窗，整个屋子也一会儿热了起来，谢蕴却依旧裹着厚袄。
他的身子自从被废了双腿就邪寒入体，每年冬季人就在鬼门关前要晃上一圈，好在皇帝从不克扣他的正常用物，不然就这身子第一年的冬恐怕都熬不下来。
陈卓言的声音将谢蕴扯回现实：“王爷，姚丞相求见。”
谢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前衫，说道：“快快有请。”姚丞相姚肃君，三朝元老，他还教导过自己呢！
姚肃君被陈卓言引了进来，他还穿着朝服，不过外边罩着一件有内里的黑色披风，肩头落了些不厚的雪。姚肃君见到谢蕴后弯腰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臣见过王爷。”
谢蕴行动不便，可谭怿又不再身边就朝着姚肃君身后的陈卓言使了眼色：“夫子，你这是做什么！”看着陈卓言没动又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快将人扶起来啊！
姚肃君一听谢蕴唤自己夫子心里的愧疚一下子涌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王爷臣”说着竟在地上哽咽起来。
要是当初他没有给皇帝支招，现在谢蕴也不会是这样。
陈卓言算是看明白谢蕴的眼神，一把就将姚肃君拉了起来。
谢蕴摇了摇头，说道：“夫子，学生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夫子了。”说着移了一下轮椅：“夫子今日来见学生，学生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卓言给两人倒了热茶后就退出去合上了门，接下来的事儿不是他可以知晓的。
姚肃君看着陈卓言出去后才走近谢蕴，他今年已经八十了，带过很多皇子殿下，可唯独眼前这个到现在还唤着自己‘夫子’，要是当初自己没有给皇帝出主意，那今日王座上的会不会是他？
谢蕴看着又老了几分的姚肃君笑道：“夫子又老了，不知夫子的酒量有没有随着年龄渐长啊！”
姚肃君先是一愣接着笑出了声，指着谢蕴说道：“也就是你敢跟老夫开玩笑，唉，老了老了啊！”
谢蕴将茶递给姚肃君，说道：“夫子今日来找学生不会只是看看吧？”
姚肃君：“含远，你应该猜到了吧！”
谢蕴垂着眼眸，他猜到了：“是不是皇帝想用我引出想要刺杀他的人？”他也是刚刚翻史书知道的。
可皇家之事怎么会这么清楚的出现在他的书房，唯一可解的就是皇帝想让他知道这些事儿。
“看来没有变笨啊！”姚肃君笑道：“但不止，他不仅想让你替他身死还想借着你收了西南，要是可以的话用你搅起这平静湖面下的汹涌也不是不可以，一个你换他的太平，那他的皇位坐的会很安心的。”
谢蕴心底一惊，姚肃君是他的夫子没错，可他也是大楚的丞相，他就这么把皇帝让自己回京的事儿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他真的就这么相信自己？
姚肃君看到谢蕴的表情呵呵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一个为了皇位再三丢弃亲情的皇帝会是好皇帝吗？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怎么爱着大楚的百姓？”
谢蕴总觉得姚肃君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跟自己说：“所以夫子的意思是？”
“我扶你上位，你做皇帝如何？”姚肃君的声音很轻。
却一下子敲进了谢蕴的心底。
他做皇帝，他能做皇帝吗？
看着谢蕴陷入沉默，姚肃君也不逼迫就喝着清茶，他说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初先帝就有意越过自己的儿子直接立谢蕴为太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就被皇帝给谋害了。
“你好好考虑，我先回去了，天气冷了，注意点身体。”姚肃君等不来谢蕴的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谢蕴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端着茶杯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我说你要这个样子坐多久啊？”
谢蕴回神就看到之前姚肃君坐的位置坐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此人披着赤狐大袄束着一个很少见的发髻，皮肤有些黑，但五官却是少见的俊俏，系着大袄的带子上坠着一块很是亮眼的小碎玉。
谢蕴：“你是何人？”
“这会儿问是不是有些迟了？”此人正是从酒馆离开的祁楚洵，他已经在谢蕴对面坐了一刻钟了，对方不但没有看到他进来，就连自己坐他对面喝茶都没有一丝察觉。
谢蕴将目光移到那人身上的碎玉，说道：“你是西南王的弟弟？”他之前听过西南王弟弟和他胸前挂着的这块玉的故事。
祁楚洵乐呵起来：“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呢！”
谢蕴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看自己后面的窗户，他保证这个公子不是走正道进来的。
祁楚洵也注意到谢蕴的目光，却不以为然的笑道：“你想的没错，我就是翻窗进来的。”
谢蕴：“公子不知翻窗是登徒子的作为吗？”
祁楚洵左手倚着茶桌靠近谢蕴，说道：“知道，但若是换来见你这般美人的机会，我觉得不亏。”
谢蕴从祁楚洵的眼底看到了戏谑：“流氓。”他觉得称祁楚洵流氓一点都不为过，那眼神有些灼眼。
“哈哈哈哈，流氓含远这是在夸我吗？”
谢蕴闭上眼睛缓了一下，复而睁眼，说道：“公子来我这儿不只是耍流氓吧？”
“我听到你和姚肃君的对话了。”祁楚洵说着一顿：“你说，要是被皇帝知道他儿子和丞相密谋将他推下皇位一事，他是不是该伤心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来探探此人的底，却听到姚肃君那番话。
谢蕴也知道祁楚洵什么意思，可眼下已经被听到了，他能怎么办？
“打个商量，你当我嫁与我，我就不告诉皇帝你和姚丞相的事儿，怎么样啊？”祁楚洵说完自己也是一愣。
谢蕴被祁楚洵这话气的脸都红了。
大楚一直有男风，可那都是贵族私下玩的上不了台面的，祁楚洵这是想要羞辱自己吗？
看着谢蕴的表情祁楚洵觉得要是此人真的跟自己一个阵营的话，会很好玩的，他接着说道：“你要是不同意，那一会儿我就进宫将你和姚丞相的话全都告诉皇帝，照着皇帝那个性子宁可多杀也不会放过一个的。”他就是想逗逗这个人：“你可以别忘了，姚丞相家还有刚出生的孙儿呢！这要是被皇上抓住把柄不诛个九族怕不肯罢休啊！”
“祁楚洵，你卑鄙！”谢蕴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褪尽，声音也是很少见的带着怒意。
祁楚洵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我就卑鄙，可你能拿我怎么办呢？”说着伸手摸了一下谢蕴那白净的颈部。
手感很好。
谢蕴从没想过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就被人这么羞辱。
可他能怎么办？
要是自己一条命还好说，可带着夫子一家呢！
祁楚洵站起身甩了一下胳膊，说道：“其实我们两个的目的都一样，你在阈都没有可用的人，和我在一起你行事会很方便的。”他对这个谢蕴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要是现在不将人留在身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谢蕴一生气两鬓角就开始头，他抬起手使劲的揉了揉发疼的地方：“好，我答应你。”他连谋逆之名都背过还会害怕被人笑话？
想来也可笑啊！
他原以为回来活的会轻松些，可谁知从一摊泥里又翻进另一摊泥里，或许他人生就该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