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熹不仅把五张肖像全都挂在了书房里，还拍照晒给裴勋看。
当然不是打算让裴勋欣赏自己原先的模样，她也知道，自己原本的长相，和裴勋的审美不是很合。
而且裴勋现在正忙着刷物理竞赛题，他读高二了，两个月后的竞赛，也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参加中学生的学科竞赛了——毕竟某些人的数学成绩和化学成绩都没那么出色，考奥赛，不是很行的样子。
现在他忙得飞天，基本没有时间跟她长篇大论地谈“如果我没有变成我，现在会是哪个我”这种听上去就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的话。
但对着那五张画像，裴勋也会在每天宝贵的五分钟视频聊天中抽出那么一分钟，表示“画得很像，阿姨一定很喜欢”。
“是吧？我只给了那个姐姐一张初中入学照片，就画得这么像，是不是很厉害？”李微熹叭叭叭，“对了，她是咱们那时候在游乐园里碰到的，那个扭了脚的女孩儿的堂姐呢。”
裴勋想了几秒钟，失笑：“哦，那个在激流勇进摔了的姑娘？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还认出来了？是因为她们姐妹俩长得很像吗？”
“倒是不像，但她说我像她堂妹，说了几句话才发现，她们和沈乖乖的养父母，是老乡。”
裴勋一怔：“和沈乖乖的养父母是老乡？那沈乖乖和她妹妹长得很像，莫非有血缘关系吗？”
“谁知道呢？”李微熹说，“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不会太近。那时候咱们碰到的那个女孩儿，看着挺体面的，应该是好人家出来的。沈乖乖的亲妈却是个街头太妹，这身份差异，有点儿大了。”
裴勋随口道：“是不是街头太妹，倒也不一定。这话不是人贩子供认的吗？你想，从一个不负责的生母手上，买走一个注定不被善待的孩子，再卖给别人，这听上去，是不是还有点儿做好事的意思？但要是从好人家里，拐个父母精心养育的孩子走，就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李微熹一怔，这她倒是没想过。
仔细想想，甚至觉得挺有道理的。
那个人贩子供认的她的“生母”，不仅是个街头女混混，还是个资深瘾君子。但沈乖乖的身体发育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那也都是营养不良，而非在母亲肚子里就饱经毒害的问题。
她心思急转，裴勋却又笑：“怎么，你还真想查查沈乖乖的身世？”
“……要是能找到她亲生父母的话，好歹也算个告慰。”
“……”裴勋略一沉吟，“找倒是不难找，私人侦探都能找得到。可是，我倒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真给沈乖乖找回了亲生父母，他们也和咱们猜的一样，是一对体面的夫妇，那你还要回到他们身边去吗？如果他们后来又有了孩子，那倒还好说，如果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找沈乖乖，没有再生一个的话，他们会让自己的亲女儿留在别人家吗？到时候，说不尽的麻烦。”
李微熹恍然，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处理人情世故上头，她确实不如裴勋。不如人，就要听人劝。
想救谭莉，不用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她只是需要让裴勋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而已。
虽然裴勋家从他父亲开始就在商场上混了，但裴老爷子的亲弟弟那一家，倒是还在从政——裴勋的堂叔裴世骥，在公安厅那边算是个坐主席台的。
不然裴勋当初怎么帮她打听出来那些信息的？靠钱，也有打通不到的关节，但靠人的话，也许一两句话就能搞定。
在公民个人隐私管理还没那么严格的此刻，只要传出来的消息是“口述”而非“图片”或者“文件”，事情就很简单。
而提前给裴勋这边落一颗闲子，或许，在需要公安部门清查旧拐卖案时，就能使上一点微妙而有效的劲儿。
裴勋虽然不爱管闲事也不喜欢当老大，但对她有需求的事情，或是他认为该去做的事情，一向都靠谱。
第二颗重要的棋，就得在见到魏晓晨的时候下。
魏晓晨是基层的警察，有些事情向她打听，反而更方便些。如果从她这里能打听到，很可以不麻烦裴叔叔。
而见面的那天中午，魏晓晨的心情显然很好。
她刚刚去度了蜜月回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笑得都比从前温柔三分：“乖乖也是大变样了，长高了，好看了。对了，现在改名字了对吧？叫什么？”
李微熹点头：“李晴熹。”
“哦，和你养母自己女儿的名字很像。”魏晓晨脸上露出一丝憾色，“那个案子我也听说了，小姑娘太可惜——你养母对你很好吧？哎，那么好的人，偏偏碰上这种事。”
“而且还只判了十几年……”
“坏人早晚是会有报应的，他就算出来，又没有文凭，也没有家产，能干什么呢？”魏晓晨说，“迟早还是要再进去。人只要习惯了用非法的手段获取利益，就会忍不住地再次铤而走险。这是很难被矫正过来的。”
李微熹深以为然，她也是这么劝李薇珑的。
聊过了两人的近况，趁着魏晓晨喝饮料，李微熹连忙把带给她的礼物摸出来：“姐姐，这个送你。考完中考我妈妈带我去玩儿，带了礼物给你！”
魏晓晨嗤地一笑，“我妈妈”，这个称呼这么熟练了啊。
看来那位李女士，对她是真的不错。
“这是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拆开看吗？”她问，手上却没带停地撕开了包装纸上粘着的透明胶。
“可以啊——好看吗？”
打开盒子，露出精美的俄罗斯套娃。
“啊，这个！”魏晓晨笑得像开了花，“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可是没有这么好看！谢谢你啦，乖乖——诶，现在应该叫你什么？熹熹？”
“姐姐想叫什么都行，反正，不管是熹熹，还是乖乖，都是后来才有的名字，要是我没被卖掉，说不定叫什么呢。”李微熹眼神一动，引入正题，“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这个人——对吧？”
“对！”魏晓晨顺口应了一句，却突然察觉到方才李微熹话里套着的话，“你是不是还想问问，你亲生父母的事儿？”
李微熹沉默几秒：“其实，我不应该怀疑公安部门查案的能力的，但是，前阵子，我认识了一个女生，她和我的老家应该是一个地方，我们，长得很像……”
魏晓晨的眉心微微一蹙：“很像？”
“我知道，小地方的人很容易沾亲带故，但是……”李微熹摸出手机，翻出了当初，她们在游乐园时一起玩“激流勇进”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