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平淡如水的目光，未有一丝波动。
她不是一个会突然心情低落的人，大概是因为彻底看清自己人生唯二模糊的两条线，并且发现这两条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心生感慨吧。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下一秒跨出去的这一步后面，画下了一条粗粗的红线。
她现在回头，过去那些黑暗的种种已经永远地被留在了身后。
即便再怎么动摇她的内心，她的步伐也是永远朝前走的。
而她前方的道路，只会越来越宽敞，越来越明亮。
陶昕然工作间隙中，看了几次毫无动静的手机。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季寒川发信息，但最终都没有打扰他。
他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情，她也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
直到晚上下班，陶昕然才打了一通电话。
刚接通，她便低声问了一句。
“你在哪里？”
听到陶昕然似乎兴致不高的声音，季寒川微微皱眉。
“怎么了？”
他平静地问着，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两人，往外走了两步。
陶昕然已经出了大厦，仰头看向还没暗下来的天空，微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你要回家吃饭吗？”
“应该不回去吃。”
“你……”
听到季寒川否定的回答，陶昕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中午的事情。
“中午我看到你的车了，只不过你走得很急。”
“……”
季寒川短暂地沉默了，他瞬间明白这只小兔子想说什么。
担心了一下午，憋到现在吗？
他深邃的眸底缓缓流转过微光，平静地合上。
陶昕然这边却有些无所适从，她是不是应该默契地什么也不说？
“那我……”
她直接就想跳过这个话题，却突然听得耳边一句。
“我在医院，你过来吧。”
“医院？”
听到这个名词，陶昕然心下咯噔一声。
她下意识以为季寒川受伤了，一手拦下计程车，边上车边问。
“没事吧，严不严重？”
“应该没什么问题。”
季寒川语调平平，陶昕然却听得心惊肉跳，什么情况这个男人才会去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当她看到完好无损的季寒川时，有些疑惑。
这不好好的吗？
而一进病房，直接懵了。
“……怎么会这样？”
看到季奶奶和季小慧同时躺在同一间病房里，陶昕然脑袋轰的一声炸响。
她大步先走到老太太的病床前，想去握老人家的手，但小心翼翼中犹豫了，回头看向季寒川，清澈的眼底满是担忧和不解。
明明之前那么硬朗的一个人，忽然以这种姿态出现在面前，她难以接受。
“奶奶没事，只是年纪大了，醒来需要时间。”
季寒川知道陶昕然在忧虑什么，先安抚她一句。
但这个回答并没有解除她的疑惑，她又看了一眼躺得平平的季小慧，这场面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这个时候，季寒川的手机亮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接收到的最新消息，才缓声做了解释。
他的话一向言简意赅，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
季小慧因为龙泽与被绑架，而龙的恶劣间接导致季小慧昏迷，直接气晕了老太太。
陶昕然听着这个匪夷所思的原因，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你在这里帮忙照看，我有事要处理。”
季寒川收起手机便转身，似乎之前就打算走，只是在这里等了一下陶昕然。
“等等！”
陶昕然想也没想，忽然叫住他，
季寒川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侧身回来看向她。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在询问。
没有多余表情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看着她的视线，又极尽克制。
“……你要去做什么？”
陶昕然单纯是察觉到这个男人似乎情绪不太对劲，她当然相信他不会冲动之下犯错，但多少还是会有些担心。
季寒川看着她，忽然又走回来，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轻声说道。
“我回公司，走了。”
“好，这里交给我吧。”
陶昕然点了点头，似乎才稍微放心了些。
季寒川垂眸看着她，却没有动。
就在陶昕然疑惑的时候，阴影连同气息从上方落下来，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耳边瞬时听到一声轻笑，抬眸便落入熟悉的目光里。
季寒川眼底带笑，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真的走了。
只是一转身，眼中浅淡的笑意顷刻消失。
他这么急着离开，事实上，是要去彻查关家这摊子事。
那两个小混混根本不惊吓，还没怎么着他俩，就供了个七七八八。
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关家的财产争夺上。
比起季小慧的绑架事件，更危险的俨然是陶昕然。
陶昕然则是定定望着门口，季寒川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脸上还微微发烫着。
她默默捂了捂自己的脸，回头看向病床上沉睡着的人，此时竟是庆幸还好都没醒。
病房里很安静，陶昕然坐在季奶奶这一侧，看的却是季小慧。
……龙泽与？
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难怪季寒川心情不好。
问题是，季小慧醒了之后，要怎么办？
陶昕然又默默看了一眼季奶奶，脑壳已经开始有点疼了。
不，是老太太醒了之后，要怎么收场啊……
陶昕然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面等，不过外面其实还有季寒川派来的人守着。
她原本的设想是，季小慧毕竟比较年轻，应该会先醒来。
那么她询问一下详情后，好思考怎么哄老太太。
结果，老太太先醒了。
“嗯……”
季奶奶皱了皱眉头，不耐地动了动头，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陶昕然先是一愣，马上原地起立。
“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哎哟……不用，好孩子啊，扶我起来。”
季奶奶抬手捏了两下眉心，就不想躺着了，这床躺得她腰酸背痛。
陶昕然赶紧伸手，一边扶一边往老太太后背塞了两个枕头。
“奶奶，先喝点水吧。”
桌上保温瓶，还有独立的雕花杯子，一看就是管家备好的。
陶昕然倒了杯温水过来，老太太接过后喝了半杯，抚了抚心口，似乎才顺下了那口气。
可她刚觉得还可以，转头就看到还在昏迷中的季小慧，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老太太忽然指着孙女，气冲冲地直接一句。
“昕然，你过去把她的手机给我拿过来！”